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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三元斗将,梅雨江城

小说:荨岩作者:曲十三朽字数:5912更新时间 : 2019-09-21 07:38:41
    一条临江的崎岖山路,江城梅家的车队正徐徐走过,车辚辚,马萧萧,人影幢幢,人马匆忙。不知为何,五六十人的车队竟无半点雄姿豪壮意气,反而如同惊弓之鸟般惶然张望,车辙时而斜行,人踪时而徘徊,隐隐能听到在后几名车卫的窃窃私语。

    “昨天小姐在江边捡到个青年,听说被怀疑是三元山的山匪,说是要当场处死,还是小姐大发慈悲求情,才把他的命保住。”

    “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胡说的吧?就算有这么一档事儿,小姐也不会手下留情,要知道梅家可是跟三元山的匪徒有血海深仇。”

    “昨天车队为那小子争执的时候,你去购置食物了,不管是谁看到江边躺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会认为他是个好人,要知道这几年三元山的匪徒也大多都是些青年子弟,那片地域可并不是好地方,哪个好人家的年轻人会去那里?”

    “那小姐还救他?万一他真是三元山的人,岂不是引狼入羊群了?小姐平时不是挺聪敏的嘛,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听总管猜测,小姐估计是想把那人控制在手中,然后撬出些三元山的秘密,江城众势力的局面也将不会太过为难,毕竟在这江城地域,三元山可是足以与一郡之兵相抗了。”

    “唉,不知道这次车队能不能安全回城,虽然有一名堪比七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主队,我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

    某一节马车之中,一名身着麻衫的男子缓缓苏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方欲作声,迷糊之中才发现周围景物已然不是熟物,一名束着黑色马尾的少女正面相不善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水灵却并不缺少犀利,那张白皙规正的面孔时而透露出青春的活力。

    少女抱肩在胸,不辨喜怒地道:“不是我怀疑你,江边滩头那块地域本来就是三元山的活动范围,任谁都不会相信你不是山匪。当时车队总管都说要将你当场处死,是我极力将你救你,我之所以有这善心,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与三元山的立场,而是有着其它的考虑:若你是山匪,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三元山的匪患所在以及最近计划,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并许诺你一笔可观的钱财,肯定是比在三元山的待遇要好的多;若你不是山匪,而是有着其它的身份,我也算做了善事,给我早逝的哥哥积了阴德,你以后只要勤快些,做我梅家的车卫,待遇也是很不错的。”

    听到少女这么长一段说辞,麻衫男子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又被少女拂袖的动作止住,少女道:“现在不必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考虑下我提出的条件,等回到江城,我自会再来问候。”女子说完,便揽起一袭灰皮裙,极为优雅地掀开马车门帘,缓缓抬步,消失在了眼前。

    麻衫男子苦笑一声,自嘲道:“醉酒真是麻烦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申夷忧去哪里了,希望不要有事吧。这个女子,倒是很有风姿。”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很有风姿的女子,可能以后将陪他走过无数山水。

    麻衫男子正是当日在两国边境的渊流上泊舟饮酒的姜鸣,他挥霍下自身的豪迈年华与申夷忧放浪形骸,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过仇家那回事,至于之后的事他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何况在这凛冽的冬日落江,何况与许诺下好自照顾的申夷忧分散。

    “醉酒误事啊!高叔叔送的军中烈酒也太实在了吧,这一醉就是好几天啊!”

    马车外,车队正徐徐行进,突地听到一声山石滚落的声音,十几匹马匹顿时骚乱地嘶鸣起来,与此同时两边山坡上冒出数百道人影,皆手持刀枪剑戟,面目凶恶呜嘿乌嘿地叫嚷起来,一面写着“三元”二字的大旗高高竖起,迎着风势左右招摇起来。

    “车队向中聚拢,车卫持械向外,呈半月状保卫马车。”从车队人群中跨出一骑,灰青色制服与旁人差异地是胸口上的针勾“总”字,有他调遣,车队顿时不再如前时慌乱。

    “原来是新来了一位车队总管,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跟我三元山作对,江城哪方势力不对我恭恭敬敬,难道凭你这几十人的车卫?”山匪中为首的是个面容凶横的削瘦男子,提着一杆铁枪直举,那近百名匪徒便随之吆喝煽动起来。

    车队总管岳之延因八百白银受聘,岁不过不惑却已然是七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气,但考虑到梅家家主的嘱托,不敢直接与山匪相拼,于是微微压低了下气势,和气笑道:“三元山虽与江城诸势力多有冲突,但绝非不可调和,况且天下之人皆为利往,哪怕是大名鼎鼎的三元山英雄,也逃不掉过利益二字,小弟掌管整个车队,并不希望贵我两方恃道相争,到时候双方都有损失,也并非你我情愿,我愿出白银三千两做这买路钱,英雄觉得意下如何?”

    削瘦男子狞笑起来,道:“没想到你竟是个通透之人,既然你已经陈清利弊,我也不多为难,只要你给出五千两白银,那今日我便放你一马。”

    五千两白银?没想到这山匪竟然如此贪得无厌,在原有的筹码上直接增加了两千两,这顿时令得岳之延有些骑虎难下,听到诸多下属的窃窃议论,那张本就枯黄的脸更加难看起来。不过,当他回头看向后方梅家小姐乘坐的马车,心底多少有了些凭仗,只要将梅家小姐顺利送回江城,想来再大的损失梅家也能承担下。想到这些,他又欣喜起来,即便对自己七段人位的实力很是自信,但他内心仍是有些害怕大动刀兵。

    “五千两,便是五千两。希望英雄言而有信,放我们车队过去,不要再多为难。”岳之延笑道。旁侧那几十名车卫的气势瞬间低蘼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总管的委曲求全,而且为这世道的霸道与残忍感到心悸,七段人位的高手都这般低声下气,何况排不上名号的他们?

    削瘦男子又大笑起来,充满着嘲讽与蔑视:“没想到这你都能忍,那我就说实话了,五千两不够你们车队过路,除非,将那辆马车里的人交出来。”

    众人顺着男子指向望去,那座马车乘坐的赫然是梅家小姐,千万掩饰竟都逃不掉被觉察,一行人都不仅哀叹起来。

    岳之延眉头微蹵,仍旧勉强笑道:“英雄说笑了,那辆马车之中只有一些货物而已,并没有什么人,还请英雄不要为难,我再私自做主,给英雄多送一千两银子可否?”

    “放屁!”削瘦男子怒骂道:“老子几百里外就闻到那股脂粉味了,还跟我装蒜,这马车中肯定藏着一个绝妙的美人儿,若是你不交出来,我将血洗你们整个车队。”那山坡上上百名山匪喽啰瞬间倚势喊道“血洗!血洗!”其声极盛,一整条车队都为之惶然。

    岳之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拿出一柄长刀,喝道:“三元山未免也太嚣张了些,今日我便试试你们的锋芒,江湖老规矩,斗将胜负,我若是赢了,带着你的人离开。”

    斗将之说,两方为战,主将相对,输赢顿变。

    削瘦男子狞笑着策马徐来,长枪斜指,极盛桀骜:“好,如你所愿,让我看看你有何等能耐!”

    两方阵营斗将,胜负往往取决于最强的两人,战争起始,为将者交锋,败的一方声势丧尽,未战而损五分兵力,而胜的一方如得援兵数万,大局输赢由此观之。故双方兵力悬殊时,强者禁于斗将,而盛全军对垒;唯两军兵力、得势相似时,斗将可破其胶着,速分上下。

    只见那三元山的匪首策马冲出,一杆长枪红缨飘动,一刹那便是对着那岳之延突刺过去,其势迅猛远超他学艺时所遇,当下便是慌乱无措,抬起长刀堪堪抵挡,却不料那匪首的枪法连贯如风,重重递进,势气一招更胜一招。岳之延双腿猛地一夹,身下骏马便吃痛哀嘶一声,四蹄亦是微曲躲开横扫的一枪,岳之延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策马往回逃窜,形容极为狼狈。

    看着车队总管斗将失利,整个车队亦是惶然不可失势,一些意志软弱些的,握着武器的力气都丧失了个干净。反观三元山山匪一伙,皆摇旗呐喊,怪嘲冷讽起来。

    匪首勒住马头,并未追赶,冷笑道:“就凭你,如何挡得住我三元山神兵天降?要是你识时务,便降了我峎不甚,要是你再枉称道义,今日便结果了你这贱命!”

    峎不甚?三元山三大王,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车队人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有多么不幸,竟遇到了这个杀人嗜血的魔头,别说是有岳之延这个七段的高手坐镇,即使是真正的八段高手也不敢轻掠其锋芒。

    正当众人叹落虎口之时,那辆被万众瞩目的马车锦帘缓缓掀开,一名女子踏着莲步走出,一袭干净利落的灰色皮裙,一束高翘玲珑的黑色马尾,一双宛如琉璃般清晰的眸子,风拂过,抚过她的脸颊,有一丝绝世的清冷。

    山匪三大王峎不甚目光陡转,直勾勾地瞪向那出尘极美的女子,心中竟是出现从未有过的颤动,杀伐多年偶尔也会慈悲,为匪数载多行不义,但这时他却预料到自己的变化,他将再不能施以暴力。

    “好漂亮的姑娘,好像天仙一样。”

    “是啊,要是能一亲芳泽,我就算折去二十年阳寿也愿意!”

    “小声点,有三大王在,这姑娘肯定轮不到咱们,可别犯了忌讳。”

    “看三大王的眼睛都直了,这些年三大王一直不沾荤腥,今天怕是要破戒了!”

    上百名山匪指着那女子评头论足,多数都是侮辱肮脏之词,女子一一听在耳中,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小的弯刀,五指握得愈发紧张,眼望着那两边山路乌压压的山匪,提声道:“原来是三大王亲临,雨柒失礼了,怪不得爹爹新请的车队总管没有还手之力,还多谢大王手下留情了。”

    听完梅家小姐这话,总管岳之延尴尬的脸上青白变化,极其难看,众车卫也是齐齐望向他,更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原本梅家小姐所说是致辞达礼的客套话,在他耳中却讽刺异常。

    峎不甚露出良厚的笑意,道:“小姐客气了,前时多有唐突还请见谅,见小姐装扮定是城中大家女儿,不知是哪户闺秀?”

    女子浅浅一笑,似有停顿:“小女子姓梅,江城梅家,梅宽的女儿,排行最小,名为梅雨柒,大王可曾听闻?”

    峎不甚听此,神情惊变,梅家与三元山的恩怨比之任何两方势力的仇恨都要巨大,五年前三元山集兵江城,梅家梅宽长子带甲迎敌,以一人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斗将三日,所战者数十,无一败绩。后三元山与秦王朝鹰党密谋江城政权,先以泄密之谋诈取梅宽长子之营,又以禁战火石硫火弹破其重甲兵士,再用诡计胁迫江城百姓引诱之入万箭壕,被山匪万箭穿心而亡,自此梅家与三元山不死不休。

    只听梅家小姐又道:“我大哥为了江城百姓危急存亡而死,万箭穿心之后犹受凌迟之刑,他的血肉被你们挂在江城之辈的枫树上,以震慑我梅家以及江城势力。可是就凭你三元山三千人也妄图占据一城?秦王朝现今连年征战,政治腐朽而文武思反,我们虽然没有得到官兵相助,但他年以后,必然会有更多如我兄长一般的英雄,驱尽匪寇卫我城池!”

    梅家小姐身虽女流,但这番鼓舞士气的话却比猛将更为豪迈,那些车卫大多都是梅家本部人马,受此激愤,勃然起怒,手握刀剑,悲壮低呼,原本人数上的劣势一下子被填补。

    峎不甚眼神复杂地环望过车队,即便被如此谩骂他也未有半点恼怒,双眼定格在那梅家小姐身上,叹息道:“也罢,只要你心甘情愿跟了我,今日我便放了你的车队,此后一路,不会有一个三元山的人挡路,如何?”

    三元山的人马中已有几声窃窃私议传出,有人道“我们的人马占优势,只要血洗了车队,不管是钱财还是女人不都是我们的了嘛”,也有人道“三大王怕是想要真正地征服那漂亮小姐,才这般说的,说不定转过头便会叫我们杀光车队”,还有人道“梅家与三元山的恩怨无人不知,看那女人都不像是求生之辈,把她留在身边,指不定哪天亮出一把刀子”,峎不甚也有所听闻,却彷如未闻。

    “三元山的畜生,我们小姐金枝玉叶,岂是你一介嗜血的草莽能染指?快快让出路来,不然等我江城人马齐至,不管你是几大王都难免一死。”说话的是一名年迈的车夫,但却在这赤裸裸的胁迫下站在了最前面。众车卫悲愤,齐举兵械,欲将一战。

    梅雨柒见此,连忙拦住年迈的车夫,轻笑道:“福伯,还有各位江城以及梅家的义士们,你们暂且退后,如果我一人的性命能换取这五十多人的性命,那么我便是为爹爹分忧了。”被称为福伯的年迈车夫嘶喊道“小姐”,却欲言又止,他在梅雨柒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像极了当年梅宽老爷的长子出城时的眼神。

    梅雨柒望过去,没有一丝悲伤:“峎不甚是吧,希望你能说话算话,不然我会自杀,马车上绑着的炸药也会燃着,到时候你不止什么都得不到,可能还会丢了这条命!”

    峎不甚眼中掠过一抹为难,切齿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轻易求死,我说到做到。”

    “好!我以梅家小姐的身份命令,车队变换首尾,徐徐前进,为了减少损失,不可再分散人马。”梅雨柒环望车队,总管岳之延已不知所向,怕是乘着空子逃生去了。

    车队中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车卫,想要阻止梅雨柒这般,却被她的严厉神色喝住,他们都将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将以英雄般的献身为他们换取逃命的机会,将以她兄长的模样为江城百姓再次付出生命。这如何不令他们敬畏和羞愧!

    “小姐,我们还有一战之力,不能向这些刽子手妥协啊!”

    “听我的命令,梅家与江城的损失能少一分便少一分,若是你们还当我是小姐,便速速带着货物回去。”

    梅雨柒不辨悲喜,她缓缓向车队的另一方向走去,左手握着腰间的刀,用力更大了一些。

    “兄长,小七寻你来了。”

    她闭眼,似乎要将这世的记忆都忘却,她睁眼,是将要成为一些刽子手的玩物。可是睁眼之时,却看到一只并不粗壮的手臂挡在了眼前,那是一名身着棉衣麻衫的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但眼中的深邃光芒却是胜过一些终身为谋的老者。

    他笑道:“还用不着到这一步,有我在。”当年兄长也是这副温善的面孔,在江城城门的凛冽西风下,他轻抚过她的一缕青丝,笑得极为平凡:“小七,不管是江城还是这整个垣野界,不管你要去往何处,有我在!”旧日的记忆宛如渐行渐远的马蹄音,穿过梅雨柒的脑海,在他的眼前形成了这样一道伟岸的人影。

    “不对,你是,你是……”她赫然看到前时被当做三元山奸细的麻袍男子站在她眼前,像是一堵厚实而高大的围墙。

    麻袍男子自然是姜鸣,本着不沾染是非的心,却又遇到这种不良之事,他只得伸手拦住赴身如水火的女子,而后随手捡起一柄被遗弃的铁棍,一边向着那匪祸集结之地走去,一边轻声道:“算是我帮你吧。”

    “小心,他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梅雨柒急忙劝说,那道人影却仿佛未闻,直直地走着,义无反顾地,但他却是毫不相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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