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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三章

小说:海州庶氓作者:彳戌字数:8979更新时间 : 2019-12-14 18:26:45
    大仇得报之时,便是佳人洞房花烛之期。

    自**德国无条件投降后,东方反***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在中国,无论是国民党、共产党,还是伪军、各地方武装,甚至许多日本人都知道日本***投降之日已近在眼前。

    为了能给自己留条活路,许多伪军和地方武装审时度势,纷纷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而国共两党也都派出力量,多方争取各处武装归顺自己。此时海州(伪)盐警团团长兼陇海总队大队长刘伏龙手下已有近千人的武装,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自然成了共产党的争取对象。

    这一天周祥接到上级命令,要求其密切注视刘伏龙动向,并伺机秘密策反刘伏龙,争取刘部武装投诚,加入共产党的队伍。

    接到命令后,周祥便秘密展开工作,对石柱也不能再透露任何关于刘伏龙的消息,以免节外生枝。因而,打那之后,石柱对刘伏龙的各种动向便无从得知,周祥对其也是缄口不言。

    到了六月底,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这几天,刘伏龙新纳了个日本女人作为小妾,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周祥遂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将门掩上,问道:“刘团长,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队长,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我刘某人不喜欢磨磨唧唧的!”

    “刘团长,您也知道,这几年弟兄们在盐警团里可都是跟着您干的,不是跟着他南京的汪主席和陈主席,更不是跟着日本人!现在的形势您比我们看得清楚,日本人在中国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几天了,再指望日本人肯定不行!”

    见刘伏龙一直在听,并没有言语,周祥继续说道:“我认为刘团长您应当考虑留条后路,这不光光是为咱弟兄们考虑,更是为您将来考虑......”

    刘伏龙这时方才说道:“那依周队长之见,我们盐警团应当如何?”

    周祥说道:“如今之计,唯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投靠重庆国民政府,要么投靠共产党八路军。刘团长若选第三条路,带着弟兄们另立山头,只怕国共两党皆容不下我们,终将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伏龙此刻站了起来,左右行走几步,方对周祥说:“不瞒你说,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海州不比东北,若日本人败了,我们想在这里另立山头,成为第三股势力,是断然不可能的!但现在投靠哪一方,我还在权衡之中,这事得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周祥听这么一说,便看到了策反刘伏龙的希望,于是说道:“刘团长,此事当早做决定,与其到时被人家枪口逼着走,不如我们趁早主动投靠!”说罢,他便离开刘伏龙的办公室。

    刘伏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他深知,自己手里有近千杆枪,不论是哪一方,到时都会尽力拉拢他,因此他一直在观望、盘算,掂量自己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并不急于作出决定。

    果然,到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日本士兵尚未解除武装时,国民党立刻就派人来拉拢刘伏龙,并许以高官厚禄及诸多优惠条件。然刘伏龙也忌惮八路军、新四军在海州一带的实力,未立刻作出决定,这时,他想到了周祥。

    周祥将形势向刘伏龙分析了一番:“......,国民党许诺的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他们在本地并无兵力确保我们安全。苏北、鲁南一带几乎都是共产党的地盘,在周边的游击队不下万人,淮海地区尚有新四军第三师一个旅以及淮海独立旅等正规军兵力,我们人数虽不少,但若打起来,只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现在日本人虽说已投降,但尚未正式缴械,倘若我们强行开往国民党的地盘,只会被八路军、新四军当成敌人顽抗,包了饺子,死路一条!”

    听到这,刘伏龙僵直地坐到椅子上,眼睛迷茫,良久过后方说道:“那---,看样子,我们目前只有投靠共产党一条路可走了?”

    周祥斩钉截铁地说:“对!”

    然刘伏龙依旧念念不忘国民党许诺的那些优惠条件,暗中联络国军特派员,希望他们能派出军队前往海州接应自己所部,但国民政府此时只顾空降接收大城市,自然不会在意小小的海州城。

    到了九月九日上午,何应钦受政府委派,在南京陆军总部大礼堂主持受降典礼,九时,侵华日军代表冈村宁次在日本投降书上签字,向中国政府投降,随后,中国各战区也纷纷举行受降仪式。

    这时刘伏龙仍未看到国军有任何接应自己的动作,他方才意识到投靠国军事实上已无可能,又忌惮八路军、新四军在海州的实力,便有意向共产党投诚。

    刘伏龙遂再次将周祥找来,欲派他作为代表与共产党接洽,详议投诚之事。此刻,周祥觉得时机已然成熟,无需再隐瞒,便正式亮出了自己共产党的身份,并且保证:第一,刘伏龙依然可以保留部分部队编制和团长职务,但必须要遵守共产党队伍的纪律;第二,可以将刘列为阵前起义人员,进行优待;第三,可以确保刘伏龙家人安全。

    迫于形势,在与手底下当家弟兄商议后,刘伏龙当即决定投靠共产党。

    到了二十四日,海州所在的第十战区以战区司令官李品仙上将作为受降主官,在蚌埠接受以日军第六军指挥官十川次郎中将为代表的投降。至此,在徐海(苏皖)区总计约七万人的日军正式缴械投降。

    几天之后,刘伏龙便率所部武装开往解放区,但他本人经再三考虑后,无意再担当任何职务,只想安心休养,于是共产党在临洪为其提供一处隐秘的住所。

    刘伏龙所率的(伪)陇海总队有如此大的动作,石柱自然注意到了,他感觉此事有些蹊跷,但他也断定,虽然这么长时间没有探听到刘伏龙的消息,刘此刻必然还在海州一带,并没有逃走,这也让他觉得报仇有望,毕竟此刻刘伏龙已经失去了日本人这一靠山。

    同时,石柱料定,周祥跟此事必然相关,他便告了个假约周祥出来喝酒。

    此刻周祥已然顺利完成了上级交给他的任务,便将原委告知了石柱,石柱这才弄清楚为何几个月前突然就没了刘伏龙的消息。酒至半酣,石柱又将周祥海夸了一番,而后装作无意地问一句:“周大哥,那刘伏龙到了你们队伍里,肯定升官发财了吧?”

    周祥被石柱一顿狠夸,加之喝了不少酒,便脱口而出道:“嗨,参加咱共产党的队伍可不是为了升官发财!那刘伏龙可能想享福吧,自己竟不当团长,跑回去休养了!”说罢,可能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周祥立马岔开话题。

    但这句话被石柱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里头还有些门道,便借着上茅厕的功夫,第二次使出残忍的绝招-将手指伸进嘴里一抠,吐了一地,回来后又想法将周祥灌得酩酊大醉。

    终于,在周祥喝趴倒之前,石柱从他嘴里套出了刘伏龙住所之所在。

    第二天天没亮,石柱便从醋厂骑自行车赶去临洪,此刻,眼前满是轻纱般的薄雾,但丝毫阻挡不了前行的脚踏车轱辘。等太阳渐起,万道光芒便像丝带般衍射开来,犹如心花怒放。

    此刻石柱心里已经在想着手刃刘伏龙、为自己老爹报仇时的那份喜悦,但他突然又意识到,三十年来,刘伏龙所残害的何止自己爷爷一人?更有千千万万人曾遭其毒手、受其残害,他们的家人何尝不是也在等着亲手报仇的那一天?

    不能只顾自己痛痛快快去报仇,得让其他受害人也要看到恶人伏法才行!

    于是乎,每经过一个村庄、每到人多之处,石柱便喊道:“大家听我说,恶匪刘伏龙现在就在临洪,有谁家受过他迫害的,咱们一块堆去找他报仇!”石柱这一喊声响彻云霄,须臾之后,连百里开外之人皆听到了。

    一路下来,太阳已将迷雾全部吞噬,只留下“拨开迷雾见晴天”之感觉。

    到了临洪,稍一打听,石柱便知新近搬来的住户在哪里,那也正是刘伏龙的住所。那是一座半旧的宅子,看上去非常普通,土墙灰瓦,只有地基往上两尺五高左右为砖石结构,两米来高的土围墙上边爬着已近枯黄的瓜藤,吊着几个已经干枯殆尽的丝瓜瓤子,无不让人料想这座宅子的主人也很普通。

    石柱走到院前,先是透过门缝朝里面瞧了一瞧,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才轻轻叩了叩院门。不久,便有一个女人隔着门问:“哪个啊?”

    “我从新浦过来,找刘团长有些事情!”

    “哪个刘团长?我们这里没有刘团长!你找错人家了吧?!”里头那个女人如是说。

    “嫑哄人了,刘团长要是没在家,我今天也不会来的!”

    里头说话的女人这才把门稍稍打开,但非常谨慎,上下打量石柱一番,才将门完全放开。那女人不到四十岁,长相俊俏,并未浓妆艳抹,但那身行头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石柱猜想这人应是刘伏龙的姨太太。

    既然知道刘伏龙在家,石柱也不管开门之人是谁,直接拔出了刺龙匕,横着握在跟前进了院子。开门的女人见石柱掏出匕首,吓得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后便拖着哆嗦的双腿慢慢向后退,嘴里喊道:“你要干什么?”

    石柱漠然置之,眼睛却盯着里屋说道:“不想干什么,只想找刘伏龙叙叙旧!”

    原本避到里屋的刘伏龙听到声音后,已然知晓来人之目的,便走了出来,盯着石柱细看一会,说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还活着,更没想到,我在这里还是被你给找着了!一晃,都过去六年了,若不是这把好攮子,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只可惜,当年在哈尔滨没能要了你的命,今天定要你连本带利一起偿还!”

    刘伏龙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双手沾满了鲜血,见过太多的杀戮与死亡,听了石柱所说的话,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很镇静地说道:“小兄弟,要杀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吧,既然想找我叙叙旧,何不先坐下喝杯茶?”

    之所以如此说,刘伏龙有他自己的考虑。

    而此刻石柱也有自己的想法,便将刺龙匕收了起来,对刘伏龙说:“料你今天插翅也难飞,姑且让你多活几个时辰!”

    说罢,两人便坐到了棕褐色的茶几旁,刘伏龙则拿出一包大红袍,不紧不慢、一本正经地表演着自己的茶艺,仿佛在为自己争取时间。正好,石柱也需要一些时间。

    三道茶后,刘伏龙方才说道:“人生,就如这茶,刚喝起来感觉苦,后面慢慢就香了!”

    石柱说道:“只可惜,你恶贯满盈,双手沾满了老百姓的鲜血,永远都将背负着满身的罪恶,无法像这茶一样变得香醇!”

    “那倒未必!想必你也晓得,如今我已经跟了共产党,洗白了身份,早就不是当初的土匪,过去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了!”刘伏龙说这话时内心充满了自信,仿佛过去的事情真的能成为过眼云烟被人们所遗忘一般,说完后还不忘再品一口茶,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石柱听罢,大笑起来:“可笑啊,死到临头了还在自欺欺人!你以为跟了共产党,你的罪孽就能洗清掉了吗?共产党不杀你,那是他们仁慈,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想把所有罪恶一笔勾销?先得问问我的拳头、问问千千万万遭你迫害的人同不同意!”

    刘伏龙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小兄弟,你拳头再硬,可惜只是一个人来,我要是说今天你杀不了我,信么?你听,八路军的卡车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一来,你便再也杀不了我了!”

    石柱不慌不忙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要是说今天我带了几百个人来,你信么?本来是想等他们来再杀你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说罢,石柱便拍案而起。

    刘伏龙见状,知道一场恶斗在所难免。他以前见识过石柱的厉害,如今再没有手下弟兄能帮自己,便嘱咐刚刚给石柱开门的那个女人把人都带进里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两人到院子里站定,刘伏龙自知非石柱对手,他所能做的只是造一番气势。此时刚好一阵轻风吹过,房子四周乃至方圆几十里的树木皆发出了飒飒之声,地上的草萒子和灰尘一时间迷住了石柱的眼睛,刘伏龙便乘着这个机会直奔石柱挥拳而去。

    石柱左闪右避,轻松化解了刘伏龙第一波轮番攻势。待刘伏龙再次出拳时,石柱左手顺势往下一拨,先将对方的拳劲化解,而后右手使出一招霹雳斩,乘刘伏龙不备,单掌径直朝他脖子上砍了下去。这一掌似有数十钧之力,疼得刘哇哇大叫,踉跄着伸出左手将脖子捂住。

    没等刘伏龙站稳,石柱便又上前送上一记右钩拳,没成想被刘伏龙躲了过去,但刘伏龙的反应毕竟还是慢了半拍,没有躲过石柱右腿随后的侧踹,踉跄着退后两步,跌到了地上。

    石柱刚要再上前时,却见刘伏龙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打开保险、朝石柱连开两枪,一气呵成,手法非常老练,连树上的喜鹊听见声音都吓得四散飞走。幸亏石柱发现及时,向右侧一跃,同时拔出刺龙匕,朝刘伏龙飞掷而去,直接命中刘伏龙拿枪的右手,刘疼得将手撒开,枪便掉到了地上。

    刘伏龙也知道,没有了枪,自己便如同废人一般,于是他根本顾不上处理伤口,即伸出左手迅速捡起地上的枪,对准石柱意欲开枪。而石柱这次早有准备,看到刘伏龙伸手拿枪时便朝刘飞奔而去,抢先一步,一招鱼跃翻顶,从刘伏龙头上翻到了他身后,就在腾空的瞬间,石柱顺势把刺龙匕从刘伏龙的手上拔了出来,随即,他便在后面将还滴着血的刺龙匕架到了刘伏龙的咽喉上。

    此时此刻,刘伏龙不敢再动弹,只得把枪丢掉,慢慢举起了双手。“栽在你的手里,我也认了,只求小兄弟你一件事,杀了我之后,不要为难我家里人!”刘伏龙说这话时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哀求,不似之前那般骄狂。

    “放心吧,我找的只是你一人,与他人无关!”

    就在石柱想要割开刘伏龙喉咙的瞬间,从门口突然跑进来几个八路军战士,端着枪对准石柱,嘴里喊道“不要动”,领头的居然是周祥。

    “哈哈哈......,小兄弟,八路军来救我了!”看到八路军真的来救自己,刘伏龙居然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匕首还架在脖子上。其实从石柱一进院门开始,刘伏龙就已经秘密发出了求救信号,因此一直在跟石柱拖延时间,就是在等八路军过来。

    而对于石柱,将匕首架到刘伏龙的脖子上只是一种恫吓的手段,他并不想让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这么容易就死掉,恶人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他也一直在等待,只是所等待的是成群成群的人。

    看到周祥来救刘伏龙,石柱并不担心,他知道在罪恶分子和人民群众之间,共产党会选择什么,因此他只问了句:“周大哥,你这是何意?”

    “石老弟,我是奉命来保护刘伏龙家人,还望兄弟莫要为难我!”周祥与石柱自然比较客气。

    “周大哥,你也知道,刘伏龙为匪几十载,又给日本人当汉奸,受害群众何止千千万,这种双手沾满百姓鲜血的刽子手,你居然还要来保护他?!我只是替天行道,还望周大哥莫要为难我!”

    这时石柱故意将刺龙匕往上稍一抬,刘伏龙只得把头仰了起来,嘴里喊道:“同志,快救救我!”

    周祥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仍好声好气对石柱说道:“石兄弟,你先将匕首放下,凡事好商量。刘伏龙以前虽然干了很多坏事,现在已经弃恶从善,加入到人民的队伍中来,即便是审,也应当由政府来审,容不得你在这里私设公堂!”

    “要是我今天非要将刘伏龙正法呢?!”

    “那就休怪兄弟我不客气了!”说罢,周祥便将手伸向腰间,准备拔枪。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兵,对周详说了几句悄悄话,像是在汇报情况,周祥听罢,沉思片刻,便又小声吩咐那个小兵几句。

    石柱这时已经猜到他所等的人已经来了,便主动收起了刺龙匕,脸上满是微笑。

    刘伏龙以为自己已性命无忧,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对石柱说道:“小兄弟,刚刚我就说了,你今天杀不了我的!怎么样?”

    石柱听罢也是哈哈大笑:“可笑,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我正才也说过,今天我是带了几百个人来的,杀不杀你,现在可不是凭八路同志说一句话就行的,你现在到外头一看便知!”

    还没等刘伏龙出去一看,院里的人便听到了外头吵吵吧吧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久便在门口看到十几个手持铁锨、小锹、草杈、锄头、镰刀,甚至是长擀面杖的人,嚷嚷着让刘伏龙出来,看样子都是找刘伏龙来报仇的。

    这些便是石柱一直在等的人,他们或是他们家人都曾受到刘伏龙的迫害,早上听到石柱在路上的喊话后,一传十、十传百,有的人甚至将电话打到百里开外的临沭、郯城、新沂等地,这些人便相约而至,皆欲手刃仇人!

    现在站在门口的这十几个人,只是最先到的一批,还有成百上千人正在路上从四面八方赶来,黑压压的一片。不久过后,宅子门前便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周祥刚才让报信的士兵向上级汇报了情况,此时得到的命令是:需尽全力做好群众工作,保证刘伏龙的安全,若无法保证,务必使刘之家人不受殃及。因此,周祥便到门口对众人不时宣传共产党的主张,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

    毕竟八路军在老百姓心中口碑极好,人们此时只是站在门口与周详理论,尚未硬闯,而在院内的石柱也一直继续在安静地等待。

    快到中午时分,石柱见宅子周围来的人已不下五六百,知时机已然成熟,便面向众人喊道:“乡亲们,我们今天来这里,哪一个没有遭到刘伏龙迫害过!刘伏龙作恶多端,杀我们家人、抢我们钱粮,连老年人跟小鬏子都不放过,罪行数个三天三夜都数不清!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不是都想亲手杀了他?”

    经过长时间等待后,此时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振臂高呼道:“是,我们要杀了他!!”

    石柱又喊道:“现在,刘伏龙就在里面,我们替家人亲手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大伙想不想冲进去抓住刘伏龙?”

    “想!......”其实日本人在的时候,他们也想,只是不敢,这些仇恨都憋在了心里,现在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爆发出来,他们的声声嘶喊便是证明。

    “那好!我带头,大家一块堆冲进去,抓住土匪刘伏龙!放心,八路军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不会朝自己人开枪的!”喊完话后,石柱便带头往院子里冲,守在门口的士兵虽极力阻挡,然百姓人数太多,他们也有心无力,人群就如开闸放水一般,瞬间涌了进去,有些胆大的甚至直接从院墙翻到了院子里。

    见着黑压压的人群挤进院子,刘伏龙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青,瘫倒在地,任由人群推攘、捆绑。在里屋的女人和孩子也都蜷缩在床肚里头,害怕得瑟瑟发抖。

    面对如此情况,周祥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刘伏龙罪孽深重,民愤极大,无法保证其安全。当然,人民群众还是讲理的,抓住了刘伏龙后,没有人再去为难他的家人,这让周祥长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也是他今次的任务之一。

    将刘伏龙捆绑后,群众无不欢欣鼓舞,他们来到路口,找了块很大的空地,将刘之双手反绑到路旁的树上。随后,这块空地便临时成了批斗刘伏龙的现场。而在路上,仍有很多人陆陆续续赶来。

    接下来便是重要环节-群众控诉刘伏龙之罪行!

    男女老幼或一人单独上前,或三三两两上前,或全家、全村仅剩之人上前,将刀伤、枪伤、烧伤乃至于身体上的残疾、心灵上的创伤告知在场之人,一桩桩、一件件皆历历在目,无不让人触目惊心。刘伏龙实乃丧尽天良,其罪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无论场上场下,不时成为一片泪海。

    受时间所限,还有更多人未能上前控诉刘之罪状,但仅凭已经道出的种种罪行,就足够刘伏龙死上一千次、一万次-看来,直接一枪毙了刘伏龙未免太便宜他了,难消人们心头之恨!

    这时便有一些岁数稍大的妇年上前将鸡蛋砸向刘伏龙,继而更多年轻力壮的向树边扔石子、泥疙瘩,须臾过后,刘伏龙脸上便青一块紫一块。然,这仍难消人们心头之恨,随后大伙轮流上前,或掴几个嘴巴,或踩上几脚,或捣上几拳,或用手中“武器”打上几下,或抽上几鞭,最轻的便是那些已无力动手之人,只是骂上几句或是吐口唾沫。这一圈下来,刘伏龙已经被打个半死,浑身是血,脑袋瓜子也耷拉了下来。

    随后,有怨恨更深之人,用水将刘伏龙泼醒,再将盐粒一点点撒到他的身上......

    终于,到了要将刘伏龙正法之时,只是这些老百姓平日里多是在干活,哪里杀过人!又没有专门安排刽子手,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这时,石柱走了上去,“我来!”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石柱紧握着刺龙匕,举在胸前凝视了一番,往事便一幕幕出现在了他眼前。今天,他总算有机会亲手杀掉刘伏龙。但石柱并未直接一刀结果了姓刘的,而是朝他身上先慢慢戮了一下。

    “这一刀,是为了挨你害死的人!”

    随后,石柱又戮上第二下。

    “这一刀,是为了受害者的家人!”

    紧接着,石柱又戮上第三下。

    “这一刀,为了俺老爹!”

    石柱戮的这三下,力道拿捏得很准,并没有要了刘伏龙的命。三刀过后,血便从刘伏龙的嘴里一口口吐了出来,这些年压在石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愤怒,此刻总算消逝殆尽。

    最后,石柱终于又抡起了刺龙匕,奋力朝刘伏龙的脖子上抹了下去。这一次,直接抹断了刘伏龙的脖子,甚至于刺龙匕的利刃都镶进了树里,费了好大劲才拔出来。刘伏龙的狗头在匕刃上呆了一秒,随后便掉到了地上,一路滚滚向前,竟滚到了粪堆塘里,又滚进了不知谁家的茅屎缸中。

    这时,石柱跪到地上,朝西边磕了个响头,高声喊道:“俺老爹,我终于替你报仇了!”这之后,石柱洗了洗脸,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收起刺龙匕,便笑着骑车回去了。至于随后有人剖开刘伏龙的肚子点了天灯,他自然没有看到。

    回到家时,天早已黑透,石裕氏和季思恩看到石柱身上的血迹吓得不轻,慌忙问其原委,石柱却很高兴,只说道:“俺老奶,我今天给俺老爹报仇了,刘伏龙挨杀得了!给我弄点吃的吧,饿了!家里酒还有吧?今天实在高兴,我要喝点!”。

    酒菜上桌后,石柱边喝着酒,边将事情讲述了一番,听得石裕氏又是激动大笑,又是抹眼泪。到了最后,石柱说道:“俺老奶,俺老爹的仇我已经报了,你选个好日子,我要跟思恩成亲!”

    这一夜,石柱睡得特别香,再无噩梦缠身。而石裕氏和季思恩两人则都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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