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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霄卷 第33章 投我木桃(七)

小说:皞昭江湖之惊澜作者:祁未音字数:5161更新时间 : 2020-07-26 19:33:05
    宣㬚一直是极温柔的,虽然不停,但都很慢很慢,也总是浅浅地,以至于那一瞬即逝的痛感早已无法回味。

    时而被扣着手指,伊澜便试探地摸了摸他的手背,发现他自己的筋脉几乎要穿透皮肤爆出来,握着她手的力道却很轻,她想,再这么忍着怕是会原地爆炸,于是猛地将身子蜷了起来。

    原本稳步发展的节奏瞬间被打断,他立时像被吓到一般地僵住,直到意识到方才的石火电光间发生了什么,才微微垂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伊澜咳了一声,抬腿蹭了蹭他,结结巴巴地说:“机,机缘难得,你真的不用那么克,克制。”又小声补充:“以后再想为所欲为,就没有那么多机会了。”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以为她如此打击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会导致他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释放本性,压着她好一顿教训。

    预想着接下来要遭的罪,想着想着她打了个冷战,却一直未等到他的审判,只是听见一声无奈的轻叹散在空气中,而后他便离开了她,再将放在床里的寝衣铺开盖到她身上。

    伊澜甚是惊讶地睁了眼,见他已然侧躺下来面对着她,伸手一捞让她靠在他怀中,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合上了眼睛:“睡罢。”

    伊澜僵了好一会儿,也纠结了好一会儿,面上又红又尴尬,但也没想好适当的措辞,干脆直接问:“你不是要……么,怎么不……了。”

    宣㬚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听了她的话不免笑了,语气遗憾道:“你身子弱,能少费气力便不要多费。左右你我已经完全属于彼此,确认这一点落到实处便足够了。”

    伊澜张了张嘴,眼眶瞬间转红。

    感觉她放在身前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抓着他的皮肤,宣㬚摸了摸她的耳朵,又俯下身亲了亲:“不打算赶我走了?”

    伊澜吸了吸鼻子,点头说:“我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那方才凶什么?”他问,捏了捏她的腰。

    她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偏过头去咳了一声:“如果我说是‘欲迎还拒’,你信不信?”

    宣㬚微微垂眸,知道她是不打算再谈那个过于沉重的话题,便也顺着她:“信。”

    伊澜松了口气:“那便是。”

    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面上很是自然的眉眼,她嘴上是向他妥协了,可心里真的甘愿如此么?

    看来他是半步不能离开她了,免得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将她抱紧些,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最后说了一句“我会陪着你”,便不再开口,只当是已经入睡。

    她不再有什么反应,只是在他胸前枕久了,眼泪又无法控制地打湿了他的心口。

    依如前日夜里做了噩梦,梦中还喃喃着“谢谢”“不见”。

    ……

    对面屋顶上一直死死地盯着伊澜那间房门的三个人,在一个人影潜进去后便松了一口气。

    封荷打着呵欠,对两个仍旧警惕认真的男人道:“人来了,放心了叭,回去睡罢。”

    常青点点头,余光瞥见祭离帆依然严肃的表情,笑问道:“怎么,还不放心?”

    “……再等等。”祭离帆眯了眯眼,“现在去见她说明不了什么,一夜不走才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常青也看向伊澜房间的门窗,若有所思地眨眨眼:“也是。”

    “不是罢,你们两个还打算在这里守一夜不成?”封荷的呵欠被惊了回去,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俩。

    祭离帆挑了挑眉回看她:“这就受不住了,塑料姐妹情还真是不假。”

    “我呸,人家两个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宣阁主要是真的在知道了澜澜的身世以后转头离开,你还能打他一顿不成?”封荷无语地看着他,又补充说,“你够得着人家么。”

    祭离帆似乎被呛了一下,倒是常青笑着看向她道:“看来你是对宣阁主颇有信心。”

    封荷轻笑:“既然他都已经当面跟首领说放下了澜澜的过去、执意要娶她为妻,堂堂正派掌门,还能说话不算话?”

    祭离帆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掌门?现在叫他‘阁主’只是客气客气,这掌门之位最后是不是他的还未可知。”

    常青也有些不确定地道:“他在同意帮助首领完成大计之后,提出的唯一的条件便是将伊澜正式许给他做妻子,自称皆是‘我’,并未提到重霄阁的字样。首领提出以浮沉的力量助他夺回掌门之位时他也拒绝了,或许是根本不想要那个位置。”

    封荷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这些都无所谓,就算不是掌门,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会是他的对手,澜澜跟在他身边不会受伤就行了。”

    常青点了点头,祭离帆亦不再说话。封荷又打了个呵欠,随意地望了一眼下边的门窗:“回去叭,我都能猜到等下会发生什么。”

    祭离帆嗤笑:“会发生什么,你倒是说说?”

    封荷挑了挑眉,刻意等了一会儿,直到两人已向她看来,才清了清嗓子说:“澜澜睡眠浅,就算现在已经睡着了,感觉还有一个男人在床上,也一定是会醒的。

    “她醒来发现床上的是宣阁主,就一定会猜到他的选择,然后——”

    “然后?”祭离帆好笑地看着她问。

    封荷又看了一眼伊澜的房间门口,在心中默默计了个数,卖了个关子后才说:“放狠话,让宣阁主受刺激、气冲冲地离开。这样他就有了不对她“负责”的借口,是对方先赶他走的,他真走了也不是他的错咯。”

    祭离帆一脸不信的样子,就连常青都有些诧异:“她也会……放狠话?”

    封荷歪了歪头:“我以前还认定她绝对不会对自家弟子下狠手来着,可去年害昭皙落入陷阱的那个小叛徒,不就是她亲手杀的?”

    去年算是为宣㬚和伊澜牵了红线的那个失败的任务,归根结底是一个名叫素书的小杀手的祸。素书与昭皙同时入南海见习,据说自幼也是一同在顾家的训练基地长大的,从小竞争到大,却始终比不过他,就连被顾家赐姓,都只有昭皙一个人的份儿。

    而后昭皙被分配了刺杀湶州大户米商乐长天的任务,素书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个消息提前传给了乐家,才直接导致昭皙任务失败、伊澜也因救他而内力失控。

    彼时他们三人是在伊澜失踪的一个月后才查明了一切真相,因为尊重她副首领的身份,才一直留着素书等她发落。等她回来后,他们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她,那时能够想到的她的最狠的处决方式也就是让素书受尽皮肉之苦,再上报总部和顾家将他驱逐出南海及整个浮沉,或者会因为不舍直接把这个事交由两大上级处理也十分可能,毕竟她对每一个“孩子”都有很深的感情,何况素书与她的关系还很不错。

    然而她听罢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再三确认了几遍事情是否属实,便让他们把素书带到她身前,再将除了护卫以外所有在山庄里的弟子都叫过来,而后当着他们的面,用她的袖剑割下了素书的头颅。

    说真的,当时没有人不被吓到,就连他们三个都是瞠目结舌,可她却十分淡定地用白衣的宽袖擦拭着袖剑上的血,头也不抬地对众人说:“我杀他,不是因为他背叛了浮沉,而是因为他陷害了与他同甘共苦过的伙伴。

    “不管之前的首领是如何给你们立规矩的,在我这里,生命与同伴为先。我要求你们尽可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无论你们怎么想,该救的我都会救。等我救完了,你们谁再想死,就自己去死,我决不拦着。

    “可如果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只是因为嫉妒和虚荣陷同伴于险境,无论多惜命,我都会亲自送了他的命。”

    她看似随意地让素书的血染透了半只袖子,袖剑都没擦净就离开了。只是他们知道,那件外衫她再也没有穿过,却也没有扔,更没有洗,而是就那样挂在了衣橱的最外边,如此几乎日日都能看到,更是在时时提醒她,是她亲手杀死了她视若珍宝的弟子。

    有时候他们也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明白她那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一阵子,山庄的弟子们,尤其是新来的杀手也都挺怕她的。割颅一事留下的阴影太大,他们看着她亲切的面容,就总觉得那张和蔼的画皮之下便是魔鬼的髑髅,不知何时便会将他们同化。

    弟子们都对她既敬畏又疏离,她似乎也不在意,只是一直用行动去表达对他们最真诚的关爱,渐渐地他们虽然没有忘记那日的事,却也不再怕她了。

    那之后他们便都知道,伊澜做事很有原则,不是狠毒的蛇,却也不是单纯的小白兔。原则打破了,她的善良和温柔也会被打破,只是真地触破她的原则的人少之又少罢了。

    就比如于她本身来说,最大的原则就是不因为自己的身世将别人拖下水,尤其是对她好、同时她也喜欢着的人。宣㬚的突然闯入打乱了她的心,也打破了她的原则,她由此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也是不奇怪的事。

    祭离帆和常青都是似信非信的表情,但没过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伊澜的喊声。

    “……离我远远的,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

    “……想都别想,死都不可能,什么都不可能!”

    两个男人一愣,见鬼一般地望向了一脸得意的封荷。

    “我去,这都行。”祭离帆的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我嘴贱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她炸毛的样子,那个废——这人也太强了罢。”

    封荷闭上眼睛“嗯哼”一声,摇了摇一根手指说:“宣阁主要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就绝不会在此时赌气离开。我看他话不多,瞧着也还算温和,钟情了澜澜这么久,平日里应该挺宠的,首先应该会好言相劝。劝不动,就只能来硬的了。”

    常青和祭离帆都凝神去听,果然屋里静了一会儿,但不久又传出了伊澜的叫声。

    叫得甚是惊悚和凄凉,喊的话中信息量也是颇大,听着听着两个人便都惊掉了下巴。

    “宣㬚!你别——”

    祭离帆差点喷出一口水:“来真的?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太大,让屋里的人听到了,突然一阵强烈的风袭来,风过后,屋内便什么动静也传不出来了。

    常青叹了口气:“是内力将我们隔绝在了他掌控的领域之外。”转向祭离帆,眼神和语气都有些埋怨:“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看他早就知道我们几个在,故意让我们见证了一番他对澜澜的真心,该做正事了,自然就踢人了。”封荷一脸没兴趣的表情,慢慢走到了屋檐处,转头对二人说,“赶紧洗洗睡罢,趁着这段时日留足精力,等澜澜离开南海去重霄阁了,整天累成狗的就是你们两个了。”

    从屋顶上跃下后,封荷转身看了看伊澜的屋子,站在原地似乎怔了一瞬才离开。

    犹记去年伊澜失踪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喜欢忙里偷闲读诗经,一次她路过她的房门口,便听到她在一字一顿地念:“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呃,不认识读半边,居?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憋着笑走到她身旁,揉了揉她的脑袋:“澜澜这是有心上人了,怎么都读起爱情诗来了?”

    “爱情?”伊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书,微微皱眉道,“是哦,这是爱情。”

    “莫不是首领?”封荷故意调笑道,“还是易大侠易三公子?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投瓜报玉呀。”

    对于山庄里漫天的八卦,伊澜早已无心理会,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一般,只是看着书郑重地点了点头:“……有理。”

    封荷一愣:“什么有理?”

    “如果有人对你好,你一定要对他更好,这样他也会对你更好,你再对他更好更好,如此循环,一定会永远好下去。”

    见她笑得很天真,封荷也说不出什么血淋淋的事实来打击她这颗从未动情从未经历过的小心脏,便没接话。

    但很快伊澜又道:“不过对我来说,投瓜报玉只是为了减轻愧疚而已。如果真的有谁那么不长眼看上了我,我一定会对他特别特别好,这样就算我以后把他给甩了,也不会那么难受。”

    封荷笑出了声:“是有理,只是澜澜也别总想着别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以美玉相赠的。”

    没有人会轻易接受她的身世,更可能会因为某种私欲欺骗她、榨干她的价值,一朵烂花,一颗烂果子,不值得倾心,更不值得以一切相赠。

    “我知道你的意思,没关系。对于我而言,‘有过’便好,即便是利用和欺骗,也是在这世上活过一遭而难得经历的事。”伊澜却笑了,“即便会‘后悔’,也是值得的。”

    而如今送上来的本就是一块美玉,甚至完全贴在了她掌心、让她根本反抗不得,这丫头又会怎么做呢。

    如果真的能让她因此打消那种消极的感情观,抱着与爱人共白首的希冀努力地活到最久,这宣阁主便可谓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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