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镜里荣华（一）
小说：阴差志异录作者：暮商将离字数：7036更新时间 : 2014-10-13 22:08:18
镜里荣华（一）
芳草连天，已尽枯黄颓败；望眼频展，也被万重山隔。故园再不能归，通天路途漫漫，跋涉艰辛，风尘扑面。
这日遇了大风，山道崎岖，耽误了些脚程，便只好在这个小邑寻个客栈歇脚。秦玉凌恍惚记得到过这，至于是猴年马月的事，早已记不清。
未靡睡在隔壁的房里，合了门一直没响动。秦玉凌夜间随意吃了点东西，用热水好生泡了脚，虽不是当年的富贵中丞，却保留着一些习惯，总得想方设法把日子过得舒服。在黄泉滞留得过久，身体总比旁人冰冷些，每夜总要在床上躺个半天，待被子捂暖了才睡下。
月残烛灭，夜寒风冷，房里黑不见指，房外死寂无声。被里又冷又硬，秦玉凌躺了好些时候才有些暖意，正昏沉着要入梦，只听一阵吹打之声入耳，由远及近，朝着这边来了。
秦玉凌猛然睁眼，偏头细听，不由蓦地一惊――唢呐聒耳，鼓点沉沉，哀婉沉恸，阴森诡谲，不似平日的曲乐，听来叫人胆寒，更还间杂着隐隐哭声哀号――
有人出殡！
出殡并非奇事，更何况是秦玉凌这种做死人买卖的，但奇的是出殡一般总在阳气盛大的白日，哪有夜里出殡的道理？纵是各地出殡风俗不同，但这一带地方绝无这样的习俗。秦玉凌做过阴差，这些事哪会不知。
那声响越来越大，显然已近楼下，房内又黑着，听得更是分明，秦玉凌也觉毛骨悚然。夜间出殡的确是少有的事，按捺不住好奇，便起身摸了衣服胡乱披了，走到窗前，悄悄拉了个缝儿――
黑夜中借着街边铺子外的灯笼火，朦胧瞧见一片惨然白色。披麻戴孝，缟素遍身的一群人，缓缓走过。白幡飘飞，彩扎晃眼，榆钱漫天，……两个男人吹着唢呐，一个男人击鼓，哭哭啼啼的那些人，倒也没显出特别哀恸。一口黑色大棺木由两人抬着，在秦玉凌眼皮底下过去，白惨惨一堆里格外醒目……
待一行人吹打着走远，声音渐无，四周更是死寂一般，连声犬吠也无。秦玉凌还在望着窗外愣神。
沉思熟虑，仍是无法释怀。未靡已知他没胆子偷跑，近来常放他独处，不赶路时也并不理会他去何处。秦玉凌与鬼打的交道恐怕比人还多，便大胆出了房门。
街上满地白色，风似冰刃，卷起一地纸钱，白花花从天而降。秦玉凌裹紧衣裳，加快步子跟着那出殡的方向去了。
出殡行得慢，不多时便追上了。秦玉凌一路跟着到了荒郊野岭。风翻叶动，草木深长，磷火扑闪，土石坑洼，许是快到下葬之地。
谁知过了个坡道，脚下多了些碎砖乱瓦，荒丛中的掩映断壁残垣，隐约可见。
一幢大宅，大门倾颓，两盏白惨惨的灯笼，差不多只剩个空架，破纸迎风。
众人停了步子，止了吹打，收了哭声，显然也有些萌生惧意。
“……是这里罢？”一人问。
“该是这里不错……咱们……进去？那小姐就死在此处的么，骇人得很啊……”
“……少爷死得也古怪得很……该不会是这小阴魂作祟……”
“……甭管了，先进去罢！”
将门推开，门轴似久不曾转动，“吱呀――”一声古老而生涩。进门是个荒园，草生苔布，脚踩过的地方偶尔有朽木喑哑之声。正面是废旧的大楼阁，窗棂半剥，拍打残壁。推开那楼阁大门，里头摆设整齐得体，像是大户人家的样子，只是蛛网尘灰遍布，地上积灰厚重，梁木楼板，抖落粉尘无数。
那伙人将棺木停在正堂中央，彩扎的车马金山银山童男童女皆摆放好，又掏出些五谷、花果、醇酒摆在案上。有一神婆样的老妪念念有词：“……沈小姐哟，咱们少爷带着彩礼来伴你咯。今儿给你俩结亲，愿你俩地底之下喜结连理，黄泉中鸳鸯共眠哟！……”
秦玉凌始悟原来夜半行棺非是寻常出殡，而是要结阴亲。便躲在门外继续偷望。
“……我怎觉得脊背发凉，像有人……在背后瞧着哪！”一人道。
“呸呸呸，快别说了，还不知是人是鬼呢！”正要将两只花烛点上，忽起一阵阴风，扑地将火打灭！
那伙人吓得面如土色，领头的慌道：“咱们就将棺材放着行了，也别埋了！老爷自己都不敢送葬，想来今后亦不会来看的！咱们把礼都省了，供上一供，放个炮仗就是……”
众人点头附和，可别说是火烛，连香也燃不了。众人更是害怕，急急地将红线扔在棺上，撒了一回纸钱，便速速逃去。
……依旧是草木乱摇，窗纸破旧，整座荒宅只剩了秦玉凌，一人独对这死寂阴森。秦玉凌走进楼里，撞着胆子启了棺木――
冷月寒光，依稀瞧见棺木里的人――没有面皮！
秦玉凌一阵心惊，险些就摔下棺木盖儿。这等惨不忍睹的死状就是他也少见，那脸皮就像被人活生生扒下来般。秦玉凌盖上棺木，环视一周，的确像个有钱人家的别院。方才那些家仆样的人是来给这人结阴亲的，只是为何死者的亲人无一到场，况且为何挑了这荒宅结亲，莫非他们口中那沈小姐的芳冢便在此处？……
许多疑窦，秦玉凌正思索着，忽眼前倏地一亮……
……微光轻颤，晕晕晃晃，幽幽从楼上映下来……
楼上有人！或者不如说……是鬼。秦玉凌辨得出这一屋子鬼气。
那烛火就像是故意勾人一般，时明时暗，秦玉凌低头斟酌一番，虽已失阴差只能，但好歹和鬼打惯交道，不免踏上那老朽木梯，上去会他一会……
……却说这夜未靡原在静坐养气，忽闻一阵吹打之声而来，看似出殡，而后秦玉凌又跟踪而去，也不由疑心，便一路隐了身形尾随着至了那荒宅。
远远便察出宅里鬼气阴沉，便径自先飞入了那栋楼阁。二楼的廊子里破纸灯笼晃荡，朽木之味扑面。未靡推门进了一个房间，空无一人。
于是就在楼上四处走动，俱是漆黑。这宅子不是一般庞大，光是这层楼便有许多房间，一时竟逛不完。
忽一房内发出晕黄烛光，招摇如鬼火，从那窗纸向里看，只见一女子曼妙剪影，婀娜身姿，映在那窗纸上，迷媚惑人。
“……门外的公子……奴家今日独居一室，夜黑风紧，好生怕人……进来相伴一宿如何？”声如黄莺出谷，旖旎婉转。
未靡推门走进，先闻一阵奇异的脂粉香，只见室内红烛高烧，红帐低垂，不见女子，只有梳妆台上一面大铜镜，模糊暧昧地映着未靡自个儿的影子，在烛火中清俊非常。
未靡立在那面铜镜前站立良久，沉思不语。盯着镜里的人影，不知想些什么。
只见镜中的画面忽然多出一段洁白藕臂，涂了蔻丹的长长指尖摸上未靡颈项，顺着他衣襟一路往下……
是个女人。正从后搂住了未靡，肆意挑逗。那女人一身红衣，艳丽非常，面色雪白无瑕，媚眼如丝，檀唇如火。粉胸半掩，那脯子若有若无蹭在未靡背脊。
女人用手指挑了未靡下巴，看着镜里娇声道：“好一张绝色的脸……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便是你罢……叫奴家看了也要妒忌了呢……”
眉眼招灾，声音起祸，想来就是这女子这般。见未靡冷着脸毫无反应，女人更是一笑：“这么快便被我迷呆了，可不好哦……好玩的还在后头呢……呵呵……”烛火中更显妖冶，那女人捉着未靡的手，红袖一挥，一阵白光闪过，只见已在那红帐之中。
“……**一刻值千金……红纱帐里，鸳鸯枕上，让奴家好生伺候公子罢……”
说罢便更加放肆上下其手，整个人恨不得挂在未靡身上般，一双手便要去解未靡的衣裳……
秦玉凌上到楼上，只有那一间房里亮了烛火，便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入。
红蜡麝香，锦帐珠帘，是间女子的闺房。
梳妆台上一面大铜镜，走近了，里面映出的却非是秦玉凌自己的容颜。
秦玉凌目惊口呆――
那镜子里竟是红绡帐下，一个妖艳女子正缠在未靡身上，玉体慵懒，雪肌好似吹弹可破，她噙一抹媚笑，极尽挑逗之能，靡丽香艳无比，长长指尖已伸到未靡衣下抚摸，而那血红朱唇向着未靡颈侧印上去……
而整个房里只有秦玉凌，哪有那两人身影！他们只在这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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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连天，已尽枯黄颓败；望眼频展，也被万重山隔。故园再不能归，通天路途漫漫，跋涉艰辛，风尘扑面。
这日遇了大风，山道崎岖，耽误了些脚程，便只好在这个小邑寻个客栈歇脚。秦玉凌恍惚记得到过这，至于是猴年马月的事，早已记不清。
未靡睡在隔壁的房里，合了门一直没响动。秦玉凌夜间随意吃了点东西，用热水好生泡了脚，虽不是当年的富贵中丞，却保留着一些习惯，总得想方设法把日子过得舒服。在黄泉滞留得过久，身体总比旁人冰冷些，每夜总要在床上躺个半天，待被子捂暖了才睡下。
月残烛灭，夜寒风冷，房里黑不见指，房外死寂无声。被里又冷又硬，秦玉凌躺了好些时候才有些暖意，正昏沉着要入梦，只听一阵吹打之声入耳，由远及近，朝着这边来了。
秦玉凌猛然睁眼，偏头细听，不由蓦地一惊――唢呐聒耳，鼓点沉沉，哀婉沉恸，阴森诡谲，不似平日的曲乐，听来叫人胆寒，更还间杂着隐隐哭声哀号――
有人出殡！
出殡并非奇事，更何况是秦玉凌这种做死人买卖的，但奇的是出殡一般总在阳气盛大的白日，哪有夜里出殡的道理？纵是各地出殡风俗不同，但这一带地方绝无这样的习俗。秦玉凌做过阴差，这些事哪会不知。
那声响越来越大，显然已近楼下，房内又黑着，听得更是分明，秦玉凌也觉毛骨悚然。夜间出殡的确是少有的事，按捺不住好奇，便起身摸了衣服胡乱披了，走到窗前，悄悄拉了个缝儿――
黑夜中借着街边铺子外的灯笼火，朦胧瞧见一片惨然白色。披麻戴孝，缟素遍身的一群人，缓缓走过。白幡飘飞，彩扎晃眼，榆钱漫天，……两个男人吹着唢呐，一个男人击鼓，哭哭啼啼的那些人，倒也没显出特别哀恸。一口黑色大棺木由两人抬着，在秦玉凌眼皮底下过去，白惨惨一堆里格外醒目……
待一行人吹打着走远，声音渐无，四周更是死寂一般，连声犬吠也无。秦玉凌还在望着窗外愣神。
沉思熟虑，仍是无法释怀。未靡已知他没胆子偷跑，近来常放他独处，不赶路时也并不理会他去何处。秦玉凌与鬼打的交道恐怕比人还多，便大胆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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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行得慢，不多时便追上了。秦玉凌一路跟着到了荒郊野岭。风翻叶动，草木深长，磷火扑闪，土石坑洼，许是快到下葬之地。
谁知过了个坡道，脚下多了些碎砖乱瓦，荒丛中的掩映断壁残垣，隐约可见。
一幢大宅，大门倾颓，两盏白惨惨的灯笼，差不多只剩个空架，破纸迎风。
众人停了步子，止了吹打，收了哭声，显然也有些萌生惧意。
“……是这里罢？”一人问。
“该是这里不错……咱们……进去？那小姐就死在此处的么，骇人得很啊……”
“……少爷死得也古怪得很……该不会是这小阴魂作祟……”
“……甭管了，先进去罢！”
将门推开，门轴似久不曾转动，“吱呀――”一声古老而生涩。进门是个荒园，草生苔布，脚踩过的地方偶尔有朽木喑哑之声。正面是废旧的大楼阁，窗棂半剥，拍打残壁。推开那楼阁大门，里头摆设整齐得体，像是大户人家的样子，只是蛛网尘灰遍布，地上积灰厚重，梁木楼板，抖落粉尘无数。
那伙人将棺木停在正堂中央，彩扎的车马金山银山童男童女皆摆放好，又掏出些五谷、花果、醇酒摆在案上。有一神婆样的老妪念念有词：“……沈小姐哟，咱们少爷带着彩礼来伴你咯。今儿给你俩结亲，愿你俩地底之下喜结连理，黄泉中鸳鸯共眠哟！……”
秦玉凌始悟原来夜半行棺非是寻常出殡，而是要结阴亲。便躲在门外继续偷望。
“……我怎觉得脊背发凉，像有人……在背后瞧着哪！”一人道。
“呸呸呸，快别说了，还不知是人是鬼呢！”正要将两只花烛点上，忽起一阵阴风，扑地将火打灭！
那伙人吓得面如土色，领头的慌道：“咱们就将棺材放着行了，也别埋了！老爷自己都不敢送葬，想来今后亦不会来看的！咱们把礼都省了，供上一供，放个炮仗就是……”
众人点头附和，可别说是火烛，连香也燃不了。众人更是害怕，急急地将红线扔在棺上，撒了一回纸钱，便速速逃去。
……依旧是草木乱摇，窗纸破旧，整座荒宅只剩了秦玉凌，一人独对这死寂阴森。秦玉凌走进楼里，撞着胆子启了棺木――
冷月寒光，依稀瞧见棺木里的人――没有面皮！
秦玉凌一阵心惊，险些就摔下棺木盖儿。这等惨不忍睹的死状就是他也少见，那脸皮就像被人活生生扒下来般。秦玉凌盖上棺木，环视一周，的确像个有钱人家的别院。方才那些家仆样的人是来给这人结阴亲的，只是为何死者的亲人无一到场，况且为何挑了这荒宅结亲，莫非他们口中那沈小姐的芳冢便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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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烛火就像是故意勾人一般，时明时暗，秦玉凌低头斟酌一番，虽已失阴差只能，但好歹和鬼打惯交道，不免踏上那老朽木梯，上去会他一会……
……却说这夜未靡原在静坐养气，忽闻一阵吹打之声而来，看似出殡，而后秦玉凌又跟踪而去，也不由疑心，便一路隐了身形尾随着至了那荒宅。
远远便察出宅里鬼气阴沉，便径自先飞入了那栋楼阁。二楼的廊子里破纸灯笼晃荡，朽木之味扑面。未靡推门进了一个房间，空无一人。
于是就在楼上四处走动，俱是漆黑。这宅子不是一般庞大，光是这层楼便有许多房间，一时竟逛不完。
忽一房内发出晕黄烛光，招摇如鬼火，从那窗纸向里看，只见一女子曼妙剪影，婀娜身姿，映在那窗纸上，迷媚惑人。
“……门外的公子……奴家今日独居一室，夜黑风紧，好生怕人……进来相伴一宿如何？”声如黄莺出谷，旖旎婉转。
未靡推门走进，先闻一阵奇异的脂粉香，只见室内红烛高烧，红帐低垂，不见女子，只有梳妆台上一面大铜镜，模糊暧昧地映着未靡自个儿的影子，在烛火中清俊非常。
未靡立在那面铜镜前站立良久，沉思不语。盯着镜里的人影，不知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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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女人。正从后搂住了未靡，肆意挑逗。那女人一身红衣，艳丽非常，面色雪白无瑕，媚眼如丝，檀唇如火。粉胸半掩，那脯子若有若无蹭在未靡背脊。
女人用手指挑了未靡下巴，看着镜里娇声道：“好一张绝色的脸……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便是你罢……叫奴家看了也要妒忌了呢……”
眉眼招灾，声音起祸，想来就是这女子这般。见未靡冷着脸毫无反应，女人更是一笑：“这么快便被我迷呆了，可不好哦……好玩的还在后头呢……呵呵……”烛火中更显妖冶，那女人捉着未靡的手，红袖一挥，一阵白光闪过，只见已在那红帐之中。
“……**一刻值千金……红纱帐里，鸳鸯枕上，让奴家好生伺候公子罢……”
说罢便更加放肆上下其手，整个人恨不得挂在未靡身上般，一双手便要去解未靡的衣裳……
秦玉凌上到楼上，只有那一间房里亮了烛火，便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入。
红蜡麝香，锦帐珠帘，是间女子的闺房。
梳妆台上一面大铜镜，走近了，里面映出的却非是秦玉凌自己的容颜。
秦玉凌目惊口呆――
那镜子里竟是红绡帐下，一个妖艳女子正缠在未靡身上，玉体慵懒，雪肌好似吹弹可破，她噙一抹媚笑，极尽挑逗之能，靡丽香艳无比，长长指尖已伸到未靡衣下抚摸，而那血红朱唇向着未靡颈侧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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