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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五章

小说:海州庶氓作者:彳戌字数:8385更新时间 : 2019-12-15 12:54:17
    公元一九四七年七月,中国内战全面爆发一年后,中共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使得解放战争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此前,国民政府在对中共解放区八个月的全面进攻中,并未收到预期效果,解放军主力依然存在,这使得蒋介石做出新的战略部署-重点进攻共产党在陕北和山东的根据地。

    海州背靠鲁南,自然成了国军重要的物资补给地。征粮队隔三差五到乡下征粮,说是征粮,实则就是明抢,不但抢粮食,鸡鸭猪羊皆被抢,稍有反抗者便被拳打脚踢,甚至被鞭抽,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尤其是这些地主人家,更是不得安宁。

    “这些强盗,简直是畜生,跟当年日本鬼子有啥区别!早知道,把粮食都分给各家了,也省得现在这么闹心!”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烦恼,然则在国军枪口下,他们并不敢怎样。

    在六月份时,乘着国民政府集中兵力进攻延安和山东解放区导致其后方兵力空虚之际,刘伯承、***率领大军强渡黄河,千里挺进大别山。九月份,陈毅、粟裕率华东野战军挺进豫皖苏边区,虽说此举是为策应刘邓大军和陈谢兵团,但在地主的眼里,已近徐州的解放军大有进逼海州之势。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谷圩的地主和大户人家便有了两头押宝的想法-一方面继续跟着国军,一方面悄悄让他们子女参加解放军。

    丁老爷这时犯了难,除了他的小儿子丁发财外,家里其他人已不可能加入到共产党的阵营中,然丁发财此刻离家已经七年,只管到处瞎晃悠,嗜赌成性,期间从未回过家门,倒败了不少家产。其实丁老爷也挺心疼自己小儿子,尤其是到了中秋这天,他多么希望丁发财能回家来,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只吃顿团圆饭也好,但此刻他必须做一个决定-将丁发财逐出丁家!

    中秋佳节过后没几天,丁老爷便召集族人,并请了村长老夏和几位村民到丁府来做个见证。说明事由后,丁老爷便让管家丁大力宣读请人撰写的《逐令》,文曰:

    丁氏族人,十二世孙丁发财,生于民国一十一年三月初九,今离家出走七载有余,拒不归巢,是为不忠;忤逆父母,至今未有子嗣,是为不孝;嗜赌成性,败没家产,是为不仁;家族有难,未见出手相助,是为不义。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必不得留于我丁氏之族谱。

    今我丁泰余在此宣布,将不孝子丁发财正式赶出丁府、逐出丁氏族谱,与其断绝父子关系,并请在场丁氏族人、村长夏公及村民若干,一同为证!

    立令人:丁泰余

    民国三十六年仲秋

    宣读罢,丁老爷便当场在《逐令》签了字,摁上手印,放到匣子里交与丁太太收起来。

    没多久,消息便传到了丁发财那里,他不屑一顾地笑道:“本就没打算再回丁家,逐出家谱、断绝关系又能怎样呢!”可他想不明白,平日里都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这几天好像都失踪了一样。

    然丁老爷将小儿子赶出丁家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私下里还是让丁太太给丁发财一些钱,又让她找人在村东头不远的空地上专门盖了两间屋子并一个锅屋,留给丁发财,并置了一些家具。他还假装为此与丁太太大吵一架,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那哭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丁发财该干啥仍然干啥,还多了自己的小屋子。

    后来丁发财发现,之前那些突然不见了的好兄弟又突然出现了,他挠破头皮也没想出原因。

    丁老爷只不过是中国千千万万个地主中之一人,他知道,虽无法两边押宝,但也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倘若国军最终败了,共产党可是主张没收地主土地分给老百姓的,指不定会对他这样的地主人家采取什么样的刑法呢!

    事实上,地主们的担心不无道理,自解放军转守为攻以来,国军在战场上屡尝败绩。在东北,继林彪发动夏季、秋季攻势后,此刻冬季攻势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国军败局已定。华北战场上,解放军已于十一月拿下了石家庄,是为共军夺取大城市之创例,沉重打击了国民党政府。在靠近海州的山东战场上,国民党的重点进攻策略已经失去了“重点”之意义,不但没有让解放军受损,自己反而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在共产党土地政策之下,许多解放区的贫苦百姓都已分到土地,这让原本就不愿替国民党卖命的人当起了“逃兵”去投靠共产党,也有些在战场上直接做做样子,放些空枪。此时主动报名参加国民党的老百姓寥寥无几,致使国军兵源短缺,以至于干起了强征壮丁的老勾当。

    海州,这座尚未完全解放的城市自然难逃厄运,一时间搞得家家惶惶不安。

    像丁老爷、柳老爷这些大户人家,花些钱就算搪塞过去了,甚至能雇人去替自家服兵役,但普通老百姓就只能战战兢兢地活着,唯恐哪天强征到自己头上。

    下车乡地处共产党和国民党两个灌云县政权中间,早先虽为共产党治下,可国民党撕毁“和平协定”后,在其商巡总队的进攻下,下车又成了国占区,解放军只能打起游击。此刻一些地主还乡团便与国民党保安大队勾结,大肆逮捕、屠杀农会长、翻身主任和一些共产党家属,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这天,村长老夏接到县里通知,谷圩村此番需征兵一十五人,限三天内报到,消息一经传出,立马有人开始跑路。

    此前因别的村有人想逃国民党的兵役,自行将右手食指切掉,后竟被抓去枪毙,现在人们也不敢再用这些自残方法,但谁都不想去战场送死,不管怎样,先跑掉再说,或者直接去参加了共产党的队伍。

    老夏冒着寒风,按照惯例,把丁老爷和扬大户两位保长喊到了一起,报上村里适龄青年姓名,写在纸条上,以抓阄的方式决定谁去服兵役。

    石柱听到风声后,便跟石裕氏和季氏聊起了此事,按照国军的征兵原则,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单丁不抽,石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按说不用担心被抽去当兵,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村里有不少人跑路了,难保国军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柱子,打仗时候能征到兵则已,要是征不到,没人会管你是不是单丁!现在村里可能挨抽到的人基本跑光了,凑不齐人数,指不定那些人会干出什么坏事!”石裕氏毕竟见过些世面,了解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现在是梊阄,梊到谁不会事先透露,到夜里,当兵的会上门把人带走。不过现在人跑了不少,恐怕当兵的夜里会瞎抓人,我看,你还是出去躲几天再回来......”

    石柱对此也是有些担心,这才和家里人谈到这件事,但他也有些顾虑:“俺老奶,我也怕国民党乱抓人,不过现在思恩带着肚子,快五个月了,不能负重,石烁才一岁多,你岁数又大,我怕你们在家照应不过来!”

    这时季氏说道:“他哒,现在是寒里天,家里没有什么重活,能照应得过来。俺看你还是听奶奶的,先出去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石柱又略想了想,说道:“中,我明天就去墟沟俺小舅那边蹲几天,很长时间没去了,正好去看看!”第二天石柱就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下去了港口,没对其他任何人说。

    到了夜里,果然一切都像石裕氏说的那样,国军开始按照梊阄梊到的名单来逮人了,村里的狗立马开始狂叫起来。只是其中有九人不在家,只抓到了六个,这六个被抓到的人自然不想走,也试图逃跑,可还是被枪声给吓到了,乖乖呆在那里不敢乱动。他们的家人也是哭天喊地,听起来就跟死了人似的-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一去,九死一生!

    面对这种窘境,老夏犯了难,他担心的不仅仅是这次人凑不齐了,他更担心这样下去,下一次恐怕一个人都征不到。上头要是怪罪下来,恐怕他这条小命都不保。

    但面对这种窘境,国军一点都不犯难,处理起来可谓是轻车熟路-逃兵役需重罚,凡逃跑者,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充公,剩下的连房子一把火都给烧了,以儆效尤。最后老夏跟两位保长及众甲长好说歹说,又是赔理又是塞钱的,才把那些人家的房子给保了下来。

    东西“充公”了,事情看似就这样过去了,可国军依然要老夏再交出九个人来,不然,这人数跟钱财就要摊到他和保长自己头上。老夏无奈,只得又把丁老爷和扬大户两位保长召集到一起商量此事。

    丁老爷说:“为今之计,要么再梊一次阄,换成旁人去当兵,要么就等跑出去的人回来,不过这就不知道要等到哪天了!”

    老夏说道:“重新梊阄那不是坏了规矩了么,以后各人都这样,梊阄就没有啥意义了!我看还是想办法等人回来的,再让他们去当兵,不过这样的话,时间确实是个问题......”

    听了这话,扬大户说:“村长,想让跑出去的人回来,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说说看!”老夏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几家值钱的东西都给充公了,那我们放出风去,就说,既然钱已经交了,就算抵了兵役,人不用再去当兵了。现在,眼看就过年了,这样的话,这几个人恐怕能早些回来。”

    等扬大户说完,丁老爷立马说道:“村长,我看这样就中!不过这事一定得保密,只能咱仨知道,不能跟那些甲长们说,不然消息马上就会泄漏出去,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老夏猛抽了几口烟,说:“也只好这么办了,总不能把这人头都算到唔们自家头上吧!”

    几天之后,在墟沟的石柱也听到了消息:其一,被抽去当兵的名单里并没有自己,其二,被抽到的而又跑出去的人,家里东西已充公,这事已然翻了过去。

    石柱在“广连商行”的几天里,每天也都是呆在屋里,不敢出门,他原本以为墟沟不比谷圩乡下地方,好歹是个镇子,国军必不敢强行抓人,怎知这些天竟真有当兵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抓人,不问青红皂白,甚至有些人被抓走了,连家里人都不晓得,稍有打算逃跑的,当兵的便开枪威胁。

    “这简直就跟日本鬼子抓人似的!”祝广连不时跟石柱说,一提起来他就满肚子的怒火,“‘十三道房’还在那呢,死的人还不够多么?把狗日小鬼子送回老家去的船才消停两年,本以为国家要稳定了,没成想这些绝种国军又来了,他们就是一帮畜生!”

    石柱对墟沟原本非常熟悉,但他已有好几年没来了,此刻又感觉很陌生,他并不知道过去几年里墟沟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他所看到、听到的只是眼前的情况,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应和着祝广连说道:“是啊,俺小舅,国民党这帮人确实坏!”

    得到村里传来的消息后,石柱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此次断然不会抓自己去当兵了,于是他便告别了祝广连,回了谷圩。

    此时,前些日子跑出去的年青人也基本都回来准备过年,大家也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腊月二十八这天夜里,西北风呼呼大作,树枝、窗户皆被吹得哗哗作响,从门缝中吹到屋里的风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午夜过后便飘起了小雪。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本应是人们裹在被窝里享受着温暖的时刻,可谁都没想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凌晨两三点时候,村头的黑狗突然叫了起来,而后全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金毛也不例外。

    金毛已近九岁高龄,对村里人脚步声都很熟悉,遇不着特殊情况,绝对不会这么大声叫唤,石家人听到金毛如此狂吠,也都知道肯定有事情的发生。

    石柱隔着门想听听外面的动静,可是风声实在太大,只能偶尔听到雪花被吹卷着的沙沙声。

    这时石裕氏也起来了,到了门前,屏住呼吸听了听,说道:“柱子,坏了,听这动静,像是国军又要来抓人了!”

    “不是说不抓了么?”

    “那些人说的鬼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抓不到人去当兵,谁知道他们能干出啥事来啊!这样,柱子,为防万一,你赶紧穿好衣服,还是先出去躲一躲!”

    “中!”说罢,石柱赶紧到房里穿上衣服,对季氏叮嘱了几句,便打开房门准备出去。门一开,雪花即刻涌了进来。

    就在石柱关好门欲转身时,围墙上突然就冒出几盏手电筒的灯光,不偏不倚地照着他,然后就有人翻墙进来喊道:“别动!”

    被手电筒的光突然一照,石柱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再眯着眼睛往前瞧了瞧,果然都是穿着军装的人,手里头还端着枪,明显就是来抓人去当兵的。感觉到情况不妙,石柱突然往旁边跑去,想从侧门逃走。

    还没等石柱拉开侧门的门闩,只听见后面的人朝天放了一枪,“砰”,声音清脆,听的他瑟瑟发抖,继而便听见有人喊道:“不许动,再跑就朝你开枪了!”

    石柱这才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说道:“别开枪,我就是去尿泡尿!你们是什么人?”石裕氏和季氏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时也都跑出来问出了啥事。

    “我们是来征兵的,这次新兵名单上有你家!”领头的那个当兵的说道,“先跟我们走,有什么问题到县征兵处再说!”

    石裕氏又问:“这位长官,你说有唔家,那我问你,我家姓啥叫啥?把征兵名单给俺看下啊!”

    “看啥名单?这些是军事机密,岂是你说看就看的?老子奉命带人,说有你家就有你家,有问题你去县里找我们长官说去!”

    就在说话间,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都过来了。

    这时有个个头中等偏上、微胖、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人走上跟前,说道:“长官,我是这里的甲长,姓代,上回我在村长那里看了这次征兵的名单,并没有石家人啊!是不是弄错了?!”

    “我们也是奉命带人,你们村还差九人,一个都不能少!”

    代甲长又说道:“长官,按照民国律法,单丁不得抽兵,石家就一个男丁,村里还有很多家有三四个壮丁的,轮也轮不到石家啊!再说了,上回跑出去的人,家里东西不都已经充公了么,抵了兵役,怎么还要来抓人的?”

    这时那个领头的有些不耐烦了:“少废话,这事去找你们村长、保长问去!再啰嗦,连你一块带走,国军正好缺人打杂!”

    听到这,代甲长才不敢吱声。

    说罢,几个当兵的便将石柱押走,石裕氏哪肯依,上前去拉扯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喊道:“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许你们把我孙子抓走!”那领头的见状,用枪托朝石裕氏额头上捣了下去,嘴里念叨:“死老嫚子,不想活了啊!”

    石裕氏被枪托打了下,立刻昏了过去,额头上的血瞬间就沿着脸颊淌了下来,把地上的雪都染红了。这时金毛到了跟前,用前爪使劲推着石裕氏,嘴里“呜呜”地哼着。

    石柱见自己奶奶被打了,挣扎着想回头把她扶起来,刚挣脱开,又被几个当兵的给架了回去。

    凭着石柱的身手,这几个人根本不放在他眼里,不要说打趴下,就连让他们人头落地也不在话下,但石柱很清楚,如果自己这样做了,恐怕会被国军抄了家,势必连累到家里人,他这才强忍了下去。此刻石柱只恨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居然连自己的奶奶都保护不了!

    季氏见石裕氏倒在了地上,赶紧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掐下人中,石裕氏这才还阳过来,刚一睁开眼,又大哭起来。石裕氏醒来后,季氏便请隔壁的扬大婶暂时照看下,她站起来对当兵的说:“长官,俺家男人要去当兵,眼看就过年了,总得给他带些东西吧?”

    那几个当兵的说:“不必了,部队上啥都有,什么都不用带,人去就行!”

    “那给他添件衣服总可以吧?你们看,这天怪冷的!”

    “好吧,好吧,你快点!”当兵的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么冷的天,他们也不想在这多呆一会。

    季氏跑到屋里,拿了件厚棉衣给石柱穿上,又把脖子上的玉坠摘了下来给石柱戴上:“他哒,这一去不晓得多长时间了,你自己要小心,上了战场,多注意安全。这块玉坠本就是你的,戴上它肯定能保你平安,等你回来了再给我......”

    石柱强忍着眼泪说道:“思恩,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把奶奶和石烁照顾好,我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说罢,几个当兵的便将石柱押走,只剩几排凌乱的脚印留在雪地上,一会便不见了。

    季氏回到了屋里,抱着石烁,这才嚎啕大哭起来,心中顿觉痛苦万分。她感谢老天爷让她遇到石柱,但又怨恨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太狠心了-自己的外婆、母亲、弟弟、父亲相继离去,现在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又被国军抓去当兵,这一去,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石裕氏听到了季氏的哭声,便忍着额头的伤痛过来“安慰”一番,说是安慰,可只说了几句,自己倒和季氏一起嚎啕大哭起来,两人一直哭到了天微微亮。

    其实在夜里头,村里还有另外八家与石家有着同样的遭遇。

    天刚微微亮,雪便停了,石裕氏赶紧去找了代甲长,问道为何国军要把石柱抓走。代甲长只得顶着东边的一点点亮光去找保长丁老爷。

    “这可是上头的决定!”丁老爷难得起得这么早,哈气连天。他正喝着早茶,端起茶杯,一边慢慢地吹着,一边和代甲长说话,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可石家是单丁啊!”

    “那这事好办啊,你家不是有两个儿子么,小儿子振邦今年有十九了吧?要不,让他去当兵,把石家那小子给换回来?别的我不敢说,就凭我跟伊山侍长官的关系,让谁去当兵,谁就得去!”丁老爷说这话确实不假,侍长官与他可是把兄弟,现在当了权,他确实硬气了很多。

    对于石柱被抓丁一事,还得从去年石柱骗丁老爷几人发救济粮说起,当时丁老爷一干大户人家算是吃了哑巴亏,但他们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誓要报这一箭之仇,于是乘着这次征兵的机会,丁老爷和扬大户有意让国军将石柱抓走。

    说来也巧,起先抽到名单而又跑出去的九个人,后来只回来了八个,正好还差一人,丁老爷和扬大户两位保长便对老夏说,让石柱去当壮丁。

    老夏说道:“这恐怕不妥吧?石家是单丁,挨也挨不到他家啊!”

    那时丁老爷抽着烟袋说道:“夏老哥,现在回来的壮丁还差一人,要不,让你儿子去参加国军啊?只要我跟伊山侍长官说一句话,保准你儿子能为国军效力!”当然,丁老爷说这话时还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伊山已经被共军暂时控制了。

    听了这话,老夏立马说道:“嗨--,我那儿子身板不行,不是当兵的料!那就照你说的,让石家人去吧,你是他家的保长,你说了算!”

    正是因为这一原因,才有了后来石柱半夜被抓去当兵一事。

    等代甲长天刚微微亮去找丁老爷时,丁老爷和他说的这番话同丁老爷跟老夏讲的话可谓同出一辙,言语中充满了恐吓的味道-不让石柱去参加国军么?那好,就让你家儿子去啊!

    代甲长一听要让自己儿子去当兵,吓得两腿直哆嗦,赶紧陪笑道:“丁保长,我家儿子就算了吧,反正石柱已经挨带走了!只是,你也知道,石柱他小舅在港口上,认识不少人,就怕这事让他知道了不好办,我得能给石家人一个说辞才行!”

    “不想让你儿子去为国军效力,那这事你该知道怎么办了吧!”丁老爷说。

    代甲长想了片刻,说道“丁保长,那这样,您看着给些钱给石家,我自能把这事处理好!”

    “钱,钱,钱!你们这些人,就知道钱!屁大点事情,还要跟我这个保长要钱!”丁老爷心里头一万个不乐意,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可虽如此,他还是有些许忌惮,还得让管家拿些钱给了代甲长。

    得了这些钱后,代甲长便打算去石家,还没等抬脚,他就看见从丁家堂屋里走出来几个人,都是常跟丁老爷打麻将的牌友。这会代甲长才明白,原来并非丁老爷起得早,而是他打了一宿麻将,刚刚才散场,正等着去睡觉呢。

    一路上,代甲长只看见各家都在扫着自家门前的积雪。见了石裕氏,他便笑着说道:“老嫂子,好事啊!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家石柱挨国军带走啊,那是好事!”

    石裕氏自然不会相信,说道:“好事?挨国军抓走了还能有好事?”

    “你家柱子念过书,有学问,这次是挨国军特招去的,说是年后先当新兵训练训练,以后都是要培养当军官的!你看,昨晚都是误会,不能提前走漏风声,那几个当兵的恐怕也不明就里,这才把柱子当普通人一块堆给带走了......”

    代甲长说着,便出兜里掏出了钱,交给石裕氏:“老嫂子,你看,这是上头特别关照你家,给的一些钱!事情要保密,就没有提前跟你家说,我早上去丁保长那,他把这钱就给了我!”

    石裕氏接过了钱,但她知道,这些都是瞎话,根本信不得,但是人已经被抓走了,再怎么闹腾也于事无补,眼下家里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她也只能祈祷自己孙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见石裕氏拿了钱,代甲长又笑着说:“你家柱子啊,将来肯定能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借你吉言!”石裕氏说这话时语气很冷,就跟这雪后的天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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