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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六章

小说:海州庶氓作者:彳戌字数:8366更新时间 : 2019-12-16 19:30:37
    想去从的军,没从了,不想去从的军,倒被从了!

    说起从军,早在卢沟桥事变那年,也就是石柱十七岁中学毕业时,他就想跟其他同学一样去参军,保家卫国杀鬼子,但当时因奶奶石裕氏极力反对而作罢。

    如今十年已去,鬼子早被赶出中国,石柱也没了从军之志,但此时他却被国军抓去当兵,要打的还是中国人,他自然不愿意,即便要从军,他宁愿和村里几个青年人一样,悄悄去参加解放军。他所希望的只是这场战争能早点结束,老百姓能真正过上自己的好日子。

    石柱和村上其他八个人被抓走后,起先手竟被反绑着,他便对当兵的说道:“长官,你看,我们是去当兵的,这样绑着,倒像是把我们押往刑场,不吉利!长官,还是把绳子给解开来吧,你们手里这么多杆枪,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那些当兵的也知道如此确实不吉利,但天尚未亮,他们担心万一有人再跑了,恐受到上面责罚,便想了个奇招-扯下各人的裤腰带,让他们两手提着裤子往前走。

    随后,几个人一起被押往仲集街,路上不时看到有其他村的人也被押走。到了仲集,几人便被带到一间很大的仓库里,腰带这才还给他们。石柱四下瞧了瞧,仓库里乌漆抹黑的,只有丝丝光线从窗户上透进来。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被抓到了这里,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人被送进来,人一多,仓库里渐感暖和起来。

    等到天大亮时,估计该抓的人都抓齐了,这才有人将仓库大门完全打开,阵阵凉风便嗖嗖吹进来。

    “所有人注意,全部到外面,排好队,每人领两个肉包子!”

    人群一下子骚动了起来,挤着往外走,但到了外头,皆又缩着头。幸亏石柱走时季氏拿了件厚棉袄给他,这时还不至于挨冻。穿得少的那些人则遭了罪,被冻得浑身直哆嗦,吃了包子、喝点热汤后方才暖和一些。

    太阳完全露出头后,几百号人便被塞进几辆带棚的绿皮卡车上,每辆卡车最后头皆坐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防止有人逃跑。石柱原以为他们会被带到伊山,但卡车并未往南,而是向北而去。后来他才知道,就在他被抓的夜里,灌云解放区县总队配合区队、民兵,向大伊山的国军四四八团一营发起进攻,已经控制了大伊山,因此,国军只能将这些新兵送往北边的板浦或者新浦。

    雪天路滑,卡车一路走得极慢,摇晃良久才到了善后河边-这里本叫大新河,经疏浚后,刚刚才改成了善后河,其西头与盐河交叉相连,往东则流入黄海。石柱对这路、这河并不陌生,在醋厂上班时常经过这里,他望着茫茫的河面,没想到两年后再到这里时,自己竟换成了另一种身份。

    到了这里,石柱自然又想起了一个人-不知道沈琳儿现在怎么样了!或许,到了板浦,他还能有机会去看一看。

    然并非像石柱所想的这样,壮丁们也没有在县城板浦集中,卡车过了善后河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一路向北晃悠而去,穿过宁海、南城,进到了新浦。

    雪后天气变得异常阴冷,这些被抓去当兵的人坐在车里,一路上冻得瑟瑟发抖。石柱裹紧棉衣,闭起眼睛,在车里眯了一会,等他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时车已经停了下来,所有人便跳下车来伸伸懒腰、舒舒筋骨。

    随后,所有人都被安置到了一处叫“海州新兵招待所”的大院子里。石柱感觉“招待所”这名字听上去很是大气,像是在招待他们,但实际上,这里更像是一个监狱。一到“招待所”,他们就被分配到各个兵房里,里面都是通铺,每间兵房居然要挤四十个人,白天只有吃饭和上茅房时候才允许出去,外头还有老兵专门看管,其余时候全部都呆在屋里。到了晚上,各个兵房的门会被反锁,里头放两个大木桶,大小便皆在房里解决,弄得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骚臭味,若不是实在困了,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通铺上每个床位挨得很紧,床上只铺着一张光溜溜的蒲席,破旧不堪,席子下头垫了些许稻草,席子上头只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床薄薄的黄色军用棉被。在这样的季节,不要说睡上去了,就连看一眼,都让人感觉瑟瑟发冷。

    “日他妈的!老子是来当兵的,就给唔么些睡这个啊?这不冻死了么!”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头比石柱稍高一点,身材看上去比较壮,痞里痞气,一进屋就操着灌云话开始骂骂捏捏起来。

    骂声未落,便有几个人跑到他旁边,陪笑着说道:“大哥,你就将就点吧,挨抓来当这兵,本来就受罪的!要不,晚上冷的话,唔么些被子就给你盖?”

    “那不中!我们可是拜过关老爷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能拿你们的被子盖!”

    听小伙子讲这话,石柱倒觉得这人还算有些义气。

    头一天大家就在这波澜不惊中度过了,再抱怨也没用,床还是那床,天气还是这天气,只是大家伙心情都很失落,毕竟要过年了。

    第二天便是年三十,这本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可大家却被困在这“监狱”里,出也出不去,又没人理他们,于是不少人乘着吃中午饭的时机便嚷嚷着:“把我们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我们是来当兵的,军装、枪啥的为什么不发给我们?没人理我们就让我们回家去过年!”

    “对,对!给我们回家去过年!”院子里所有人都挥着手嚷嚷起来,乱哄哄的一片,要不是门口那些枪口对着他们,估计所有人都跑光了。

    良久过后,方见一个李姓长官进来,留着小胡子,满嘴的酒气。一进来,他就冲着众人喊道:“吵什么吵啊!都别吵了!大过年的,你们愿意顶着西北风走路,还是愿意呆在这‘招待所’里歇歇?我们是为大家考虑的,才没急着让你们去军营。但是,既然来当兵了,就得有当兵的规矩,不可能让你们现在回家的!”

    “那为什么不把军服发给我们?”

    “这哪是‘招待所’啊?呆在这像是坐牢!”......不时有些胆大的人喊着,一喊完,便有不少人举着拳头附和着。

    “你们的军服啊,得到部队上才能发,我们这只负责接待。你们的出发时间是大年初二,”姓李的指了指厨房方向,继续说道:“我已经指示伙房,今明两天,给大家加餐,过年了嘛,就要吃得好一些!”随后,姓李的又说道:“现在,所有人,全部回兵房!违令者,枪毙!”说罢,在他挥手之下,门口及院里站岗的那些士兵便将枪口对准众人,一步步往前走,逼所有人回兵房。

    这些被抓来当兵的人赤手空拳,自然不敢跟真刀真枪的对着干,只好老老实实回了兵房。

    不久之后,只见几个士兵往兵房各发了两副扑牌、几副小牌和一盘围棋、象棋,说是要过年了,长官特地给些棋牌,让大家娱乐娱乐。这些被抓来当兵的人大多是种地的人,见过的世面皆很少,哪玩过什么扑牌、围棋、象棋之类的,只有几个岁数稍大点的把小牌拿来,一起玩了起来,更多的则是围观的人。

    随后,住在靠里头的一个看上去有些学问的人小睡了后刚起来,看到有象棋,便拿着到处问谁会下,这时有个年轻人说道:“我会走,但是水平不行!”

    “啥水不水平的!咱就是玩玩,反正在这坐着也是坐着,就当打发打发时间吧!”两人随即支起了棋局,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象棋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稀罕玩意。

    稍往里头的,则有几个人用石子在地上画了几道杠,继续押宝赌烟。领赌的是一进兵房就骂骂捏捏的那个小伙子,赌局一支起来,整间兵房便笼罩在飘渺的烟雾之中。

    石柱瞧见了扑牌,便拿了一副。村里的彭小四也住在这个兵房里,他见石柱拿了扑牌,便说道:“石大哥,这扑牌你会打么?”

    “扑牌不一定非要打,看看也不错!”石柱笑着说了说。

    扑牌外包装壳上是一个摩登女郎,打着阳伞坐在小船上,身材婀娜,穿着暴露,只有一个快掉落的胸罩和一条半透明短裤,看得彭小四眼睛都直了。打开来后,两人便坐在床上看了起来,每张牌背面是蒋委员长的头像,正面则印着全国各地名山大川之美景,让两人过足了眼瘾,比打牌还高兴。

    兵房里似乎所有人都在娱乐,但有一人从午饭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到傍晚方才起来。

    晚饭时分,确如那位满嘴酒气的李姓长官说的一般,伙房做了红烧肉和鸡腿,每人还有一个大肉坨子,算是年夜饭。这可把大伙乐坏了,一般家庭根本就吃不着这些。只是上头有规定,不准喝酒,让那些馋酒的人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但无论如何,总算有了些许年味。

    今天是年三十,这些被抓来的人尚未正式穿上军装,上头便破例等到午夜过后再熄灯睡觉,各个兵房里头的人又娱乐了起来。

    石柱注意到,睡了一下午的那个人,又倒头大睡起来。

    大概过了两个钟头,石柱跟彭小四看完扑牌、聊村里的事情正欢时,突然有两人过来对他说道:“兄弟,我大哥叫你过去下!”这两人一个叫傅大牛,一个叫徐世欢。

    “你大哥,谁呀?”石柱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两个人。那两人将头轻轻一转,向石柱示意道:“咯,那就是我们大哥!”石柱顺着两人眼神方向看去,原来他们的大哥便是带头玩押宝的那人,他并不想理会这些人,便说道:“找我有什么事?让他自己过来吧!”

    “吆嚯,我说你这家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跟你说,我大哥看上你这件棉袄了,要你脱下来给他穿几天!”傅大牛说完,便伸出手来欲将石柱拉走。

    石柱哪是这般人能欺负得了的,还没等傅大牛的手靠近,他便抢先一步,瞬间将傅大牛的手别到了后背,按在铺上,疼得他哇哇大叫。徐世欢见状,便举起拳头冲上来欲帮傅大牛解围,石柱右脚一抬,直接将他踹到对面的床铺沿上。等徐世欢再起来欲继续挥拳打石柱时,石柱一把将他的手也别到了身后,然后两只手往中间一使劲,便将伏、徐两人一头撞到了一起,石柱这才松开了手。

    正在赌烟的“大哥”见自己弟兄被打,便扔掉了手中的烟头,带着几个人恶狠狠地冲了过来。随之,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围了过来,乐呵呵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彭小四见一浪人围了上来,也上前打算帮石柱一把,石柱把他拦住,笑着说道:“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这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你坐在那边好好瞧热闹就行!”

    双方摆开了架势,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直在蒙头大睡的那人忽然坐了起来,想必是被打斗的声音给吵醒了。一睁开眼,那人便嚷嚷道:“谁呀?怎么这么吵!”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等那人看仔细了,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走到石柱和那一浪人中间,说道:“这是干嘛呢?都吃饱了撑的?咱是来当兵的,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上了战场指不定谁能帮到谁,现在就开始窝里斗了?赶紧各忙各的去吧!”

    听了这话,周围看热闹的人倒有些抱怨,好不容易见着个热闹,竟半路冒出个程咬金来搅局!不过他们又确信,单凭这人的几句话,根本改变不了局势。但令众人意外的是,那位“大哥”朝着半路冒出的程咬金看了看,竟双手作揖,爽快地答应道:“好!今天我卞某人就给你这个面子!”说罢,他便招呼弟兄们继续去玩押宝。

    没了热闹可看,众人随即也都失落地各自娱乐去了。

    这时石柱对旁边的这位“程咬金”作揖道:“多谢这位兄台相助!我叫石柱,他是彭小四,唔俩是谷圩村的,还没请教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叫卫五四,住在下车街。”卫五四裹了裹衣服,“石兄弟,你客气了,我正才只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

    石柱知道下车姓卫的不多,便问道:“兄台你姓卫,那板浦教育局的卫局副是你什么人?”

    “那是唔小爷!怎么,石兄弟,你认识他?”

    “我在板浦待过几年,知道卫局副是下车人,但只见过几次,没打过交道,估计他未必认得我。”石柱笑了笑,而后又问道:“刚刚那些是什么人?想必兄台认识他们吧!”

    “哦,刚刚那几个小青年原来都是赤脚帮的,上车村人,领头的那个叫卞关行,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经常到下车街来。我跟他们照过几次面,但也不熟。他刚刚之所以卖给我个面子,是因为抗战那会,我曾经救过他爹一命!”

    “原来是这样!”石柱停顿了片刻,“不过,卫兄台,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有啥事你只管问吧!”那卫五四倒也爽快。

    “你看,你小爷是板浦教育局的副局长,孬好也认识不少当官的,怎么,你还挨抓来当兵的?鲜许找点关系,不就能回去了么,何必去当兵冒险?”

    提到这事,卫五四唉声叹气地说:“兄弟,这事啊,嫑提了,一提就来气!唔小爷可是一心为国民党效力的。我以前参加过国军、打过鬼子,小鬼子投降后我就想呆在家,这次来这,还是拜唔小爷所赐,是他专门托人把我带来的,说什么要让我为党国做贡献......唉!”

    说话之间,已是深夜十二点,正是辞旧迎新之时,海州城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知过了几时才停下来,唯剩零零散散的声响,忽远忽近。

    石柱躺在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仅是这鞭炮之声扰了他,更是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长这么大了,他还是头一回没在家过年,睁眼闭眼都是家里人,也不知她们此刻怎么样了。直到天蒙蒙亮时,石柱才迷迷糊糊眯了阵,刚梦到一家人聚到一起,就被清晨的鞭炮声给惊醒。

    大年初一的早晨显得格外热闹,即便困意犹在,即便不用给谁去拜年,大伙还是早早就起来了,到院子里溜达溜达-今天上头破格,所有人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但偌大的招待所竟不见一副春联,就连个“福”字都未贴,少了许多新年气息。

    难得今天可以在院子里活动,又遇到了好天气,石柱、彭小四便和同村的瞿大虎、扬晋、代长河、谈三民、柳福、姜立同、夏冬至几个人聚到一起喳呱、晒太阳。

    过了一会,卫五四正好从旁边走过,石柱便招呼道:“卫兄弟,今天怎么没睡觉的?来来,正好,一块堆喳喳呱!”

    “石兄弟,让你见笑了!我昨天睡一天,还是打鬼子时候落下的毛病。有一年,跟小鬼子打仗时膀子挨子弹咬了一口,疼得我当时就昏死过去,幸亏下了大雨,把我激醒了,不过人也发高烧了。打那后,一到阴天下雨,我就浑身没劲,发困!”卫五四一面说着,一面把衣领往下扒一扒,给大伙瞧瞧他膀子上的枪伤。把钮扣扣好后,卫五四问石柱道:“石兄弟,他们和你都是一个村的?这次来了不少人啊!”

    “嗨,别提了!谁想来当这鸟国民党的兵啊,还不是挨那帮狗日的大半夜给抓来的!我们现在就希望能从这逃出去才好呢!”

    卫五四也深有同感,唉声叹气道:“哪个说不是啊!要是去打小鬼子,我二话不说,可现在国军挑起内战,要打自己人,谁想来啊!”

    听了这话,众人皆点头同意,但也无奈,他们知道明天就要奔赴军营了,从此生死难料。

    第二天天还没亮,几百号人便被叫醒,到院子里集合,他们将向山东省滨海行署进发,兵营就在行署辖下的赣榆县墩尚镇。

    姓李的长官今天起得倒挺早,板着脸对众人说道“今天你们就要前往山东,到了部队,希望你们都能为党国增光。今次,由冯连长负责带你们过去,路上都得听他的!”

    随后,冯连长便走到了众人跟前,他双手紧握挂在胸前的冲锋枪,说话铿锵有力,不拖泥带水,“弟兄们,军营离此四十余里,你们务必在下午前赶到,凡有违令者,严惩不贷,有逃跑者,就地枪决!现在你们准备下,二十分钟后出发!”

    这时有胆大的人喊道:“冯长官,我们这是要去山东哪里的兵营啊?”

    “你们只管跟着我走,到了自然就晓得。解散!”话音刚落,几百号人便一哄而散,各自收拾去了。

    出发前,冯连长命令队伍成四列纵队前进,为防有人逃走,边上两排人都要抓在一条长绳子上,但凡有走到绳子外面去者,一律按逃兵处理-比起用绳子将他们绑住或是让他们提着裤子走路,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冯连长和两个警卫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开路,队伍两侧各有十二个士兵押送,最后头还有两个士兵殿后,这些士兵皆手握冲锋枪,将几百号壮丁看得死死。

    这与老百姓参加共产党队伍时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本的欢送在国军这却变成了全副武装的押送-但这并不奇怪,在很多地方,被国军抓来的这些壮丁们在前往军营甚至是行军过程中,皆会有许多人逃走。

    队伍走走停停,大伙累得够呛,到下午两点来钟总算到了墩尚兵营,队伍立马又嘈杂起来。这时不知谁说了句话:“这里不是山东竹庭县么?就挨着我们海州!”

    声音虽不大,还是被前头的冯连长听到了,他随即跳下马来,面对众人说道:“弟兄们,这里是山东赣榆县,刚刚有人说是山东‘竹庭县’,那是共匪的叫法,以后但凡有此叫法者,一律按通共论处!”

    从海州灌云抓来的这几百号壮丁,编成了一个加强营,营长姓李,训练时以排为单位。说来也巧,石柱、卫五四和卞关行竟同分在了一连三班里。

    刚换上军装时,李营长便规定:所有人除了生活用品和贴身之物外,其余物品一律没收。石柱穿的那件厚棉袄自然难逃被没收的命运,好在脖子上挂的玉坠可以留下来。

    “叫你不给我穿,现在挨收掉了吧!活该!”卞关行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石柱说,嘴角挂满了微笑。石柱不屑于理会这样的人,他现在最在乎、最希望的是如何能从这里活着跑出去。

    训练开始前,李营长便对新兵营进行了一番训话,无非就是要士兵刻苦训练,服从指挥,如若不然,军法处置之类的话。及至最后,李营长又说道:“所有人听令,有上过学、识字的人站到这边。当过兵、会打枪,或者有两下子的人站到这边。文武都会的,站到这边。”

    李营长话音刚落,便有一些人陆陆续续站到了他手指的地方。

    石柱也想上前,刚一抬脚,却被旁边的卫五四悄悄拉住了,低声对他说道:“石兄弟,想回家,就不要上前!”石柱不知卫五四为何要拦住他,但他知道卫五四以前在国军里干过,打过鬼子,此刻却未上前,必定是有原因的,因此他便将抬起的脚又给收了回来。

    到了休息时候,石柱便问卫五四方才为何将自己拦住。

    “石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些有学问的,以后可能会留在营部做文职;有些本事的,则会编到营部的直属排里。他们都要在长官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很难有机会离开。咱们要想逃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前线打仗,胡乱放几枪,等着共军过来就直接投降。共军优待俘虏,还会发路费给我们回家!”

    石柱听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还有,”卫五四这次声音压得更低:“在国军队伍里,咱得装傻充愣,不当出头鸟,越普通越好。除非,你想死心塌地跟着国军干,或者,等你官当大了,能带着手底下人全部投靠解放军......”

    石柱老早之前就学过射击,卫五四以前当过兵,两人枪法皆很优秀,但他们并不想让长官知道,遂故意将自己当成新兵来练枪。

    在赣榆的兵营里,他们皆认为会在此地训练三、五个月,之后才会让他们去协防城市或者上前线,然只过了十几天,他们便接到命令:新兵营随四十四师一五〇旅北上青岛,立刻出发,不得有误。

    听了李营长的命令后,石柱有些疑惑,对卫五四说:“这才训练了十几天,就要让我们去前线了?”

    没等卫五四开口,卞关行抢先道:“去哪还不都一样啊!早些结束训练,早些不用受这鸟苦!反正练也白练,上了前线,咱就是瞎打几枪,保命要紧,说不定还能早点回家!”

    “吆,你小子还能有这觉悟啊?不错!”卫五四听卞关行能说出这样的话,感觉有些诧异。他又对石柱说:“石兄弟,我还是有些疑惑,这个时候让咱去青岛,恐怕没那么简单......”

    “何以见得?”

    “四十四师隶属徐州‘剿总’,驻地在第九绥靖区,也就才成立一个多月。按理说,咱应当北进临沂,现在,却让我们去青岛,我估计是让我们从那坐军舰去东北,也有可能把我们空运过去。这个时候国军在东北非常吃紧,需要兵源。”

    听卫五四这么一说,卞关行又抢先道:“临沂、青岛、东北,去哪都一样!只是‘四十四师’这番号不吉利,死、死、死尸的......”

    “哈哈哈哈......”听这么一说,大伙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自打被抓来后,还都没这么痛快地笑过。。

    一切正如卫五四所估计的,上头命新兵营北进,的确是打算将这些新兵补充到东北战场上。国军计划先将这些新兵送到青岛,再乘美国军舰经渤海前往营口。

    但此刻战场形式已变幻莫测,计划往往没有变化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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